西郊行宮離京城不遠,那里依山傍水,環境清幽,是個避暑養身的好去處。此時天氣雖仍未轉暖,但此地也不寒冷,已略有些花草盛開的景象了。
諾大的行宮里,除了平時打掃的宮女太監,和守衛的將士外,夕菡是來此處的第一人。
夕菡等人剛下馬車,抬頭見正門外兩處石碑高聳,進的去,寬廣臺階數百層。眾人緩緩行至高處,方見正門。正門三間,琉璃紅瓦,一色水墨群墻,那門欄窗隔,皆是細雕花樣。下面白石臺磯,鑿成不同形狀花色。隨勢砌去,果然富麗。
進去正門,但見假山白石嶙峋,縱橫拱立。兩旁有大道,石中有條羊腸小徑。夕菡頓覺有趣,非要從小徑中穿過,眾人無妨,只得跟著。
小徑盡頭處,便見一路小溪從天而降,落到池中,有小橋橫上,橋上有亭,眾人到橋上亭中,看腳下池水波光粼粼,偶有尾魚游過。過得小橋,再進數步,道路平坦,兩邊飛樓插空,隱于山石之間,很有趣味。
眾人都左右而觀,莫不贊嘆美妙,忽見眼前一帶低垣,里面翠綠成群,竟有千百竹竿,立于此處。夕菡拍手道:“好去處。”遂進的林中,有石子小路鋪成,通道盡出,兩三間小屋,里面都是竹制的床椅小案。后門去處便是一小院,院中多種花樹,也有一小池,此池雖小,水質極清。
夕菡便流連此處,不愿往返,跟隨的一名年長宮娥笑道:“出來時皇上說了,娘娘盡管游覽,看得哪出喜歡便住下。”
夕菡笑道:“我就愛這里清幽,此處別名是?”
年長宮娥笑道:“臨湘館。”
夕菡點頭,便命眾人將行李放下,打掃休憩一會兒,又興致勃勃的往別處游覽了。
途徑一處,有九曲回廊建于水上,水上又建一房屋,黑瓦白墻,低下用巨石搭建。此處巧妙,在于樓梯建在屋外,用各種石頭堆砌而成,二樓窗戶皆用貝殼制成,透光不透明。
夕菡笑指道:“此處也好,只是我已選了臨湘館,只能舍了。”
眾人又走,但見行宮博大,仍未觀賞完畢。汀蘭擔心夕菡身子,說道:“小姐先歇息吧,咱們在此處住的日子長著,以后再觀賞也不遲。”
夕菡笑道:“也是,果然有些累了,不知午膳可準備好了?”
那年長宮娥三十幾歲的樣子,是皇上專門派來照料夕菡的,夕菡身邊都是未經事的小丫頭,遂選了一名還算干練忠誠的姑姑,名玉芹姑姑。
玉芹姑姑笑道:“已準備下了,娘娘想在哪里用膳呢?”
夕菡指著前面的方角亭子道:“就在哪里吧,可以看到遠處的景致。”
玉芹姑姑遂去通傳了,汀蘭汀芷并四兒將家伙事兒都移至方角亭子中,又將錦雞緞夾皮坐裘披在石塌上,讓夕菡坐了。
此時莫白莫羽來了,只行了抱拳禮,便站在夕菡兩旁,說道:“趙家派人送來好些嬰兒用的衣物,來不及送到這里,先存了放在沈府了。”
夕菡笑道:“去年二姐生育時,我也未能去見她,只送了東西略表心意,如今我也快做母親了。”自從她有孕以來,脾氣秉性收斂了不少,很有做母親的溫順態度。
玉芹姑姑命人上了膳食,夕菡便坐著吃,只舀了一勺湯,卻不再動筷了。皺眉看著眼前的食物,說道:“把那泡菜拿上來吧。”四兒拿來了,她才又吃了幾口。
“三個月之內,娘娘的胃口總不好的,只要過了三個月,害喜的癥狀就會減輕,娘娘的胃口就好很多了。”玉芹姑姑說道。
汀芷笑道:“姑姑見多識廣,能看的出我們小姐肚子里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嗎?”
夕菡啐她一口,說道:“陸太醫也不能診出來,光憑眼睛就能看出來了?”
玉芹姑姑笑道:“有些經驗老道的婦人,確實能看的出來呢。不過娘娘才兩個多月的身孕,縱是大羅神仙也看不出來呀,到了四五月上,已然能見分曉了。”
夕菡也只是一笑置之,不再理會。
皇家園林建造的如此盛大而清雅,夕菡每日在此或閑坐,或四處游走打發時光。有時興致來了撫琴一曲,雖然不是十分精益,但也算流暢。更多的時候寫寫字,看看書,或者看莫白莫羽比劍,汀蘭汀芷做繡活兒,做了許多小孩子的玩意兒。四兒最愛的便是烹制茶飲菜肴,玉芹輔導夕菡做一些于孕婦有益的事情。如此也就打發了幾個月時間,夕菡的胃口果然好了,肚子愈發的大,身體笨重的不愿意多走路,更多的時間都在臨湘館里睡覺。
夕菡的身孕已有五個多月了,西郊行宮也迎來了君王避暑的隊伍。
此次前來隨侍的妃嬪除了皇后外,還有紫奴,鄭雅嵐,和新得寵的楚采女,這楚采女正是那日被皇上稱為“楚楚可憐”的楚憐兒。
如煙幽禁,自然是不能來的,蕓芳是受了夕菡的囑咐,留在宮中以防不測。而劉靜怡一向不愛熱鬧,自愿在宮中陪伴太后,皇上對此大為嘉獎。
蕭豫咋一見夕菡,略略一驚,隨后笑道:“稚兒好多。”
夕菡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說道:“我也不想吃那么多,睡那么久,可是我肚里的孩兒要吃呀,這不能怪我的。”
蕭豫哈哈大笑:“只有你才想出這樣的理由。能吃能睡才是福氣呢。”他上前蹲下,耳朵貼在夕菡的腹部,凝神聽了一會兒。
夕菡說道:“有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哎喲,又踢我了。”
蕭豫喜道:“是啊是啊,聽到了呢,可見是個調皮的皇子,一見父皇來了就異常興奮,呵呵……”他撫著夕菡圓鼓鼓的肚子說道:“稚兒的肚子比常人的都大,才五個月卻像六個多月的樣子,該不會是雙子吧?”
夕菡只顧吃東西,嘴里喊著瓜瓤含糊說道:“誰知道呢。”
蕭豫瞧著她憨態可掬的樣子,又笑了起來:“沒見過你這樣為人母的,竟然對自己的孩兒如此不關心,不過,幸虧有我這個好父皇在,以后一定會加倍疼愛。”
夕菡停止吃東西,命人打水來洗了手,屏退宮人,問蕭豫道:“如煙姐姐在宮中如何了?”
蕭豫嘆道:“只說身子匱乏,朕讓太醫好生醫治,可總不見效。”
夕菡心中郁郁,又問:“那可曾查出什么了嗎?”
蕭豫點頭,低聲說道:“你走了之后,劉美人曾和朕說及此事,她說那布娃娃的料子不是宮里內務府進貢的,想是從宮外弄來的,朕已命人去調查了。”
夕菡心下一動,劉靜怡雖然表面不和自己親近,但畢竟她父親和沈相交好,所以她在后宮中,也暗地里幫襯自己,只是怕惹禍上身,所以才如斯行徑,自己到也體諒她的一番苦心。
又說了會話,蕭豫便和她一起往湖心小筑去了,那里安排了宴會。眾人也是頭一次見到夕菡大腹便便的樣子,葉素婉嫉恨的盯著她的肚子,紫奴只是淺笑,鄭雅嵐略帶羨慕,楚憐兒先是驚訝,繼而低頭。
傍晚的湖心小筑里,微風徐徐而過,很是涼爽。宴會上蕭豫頻頻以溺愛的目光看向夕菡,眾人都知皇上素來寵愛德妃,所以也不十分在意,唯獨剛晉封的楚憐兒時以艷羨的神色看過去。
夕菡微微一笑,向蕭豫舉杯道:“恭喜皇上又得佳人。”
蕭豫亦舉杯笑道:“德妃不在,朕很是掛念,憐兒她嬌小可愛,朕很喜歡呢。”
楚憐兒紅著臉低下頭,夕菡不解蕭豫之意,他的這一席話,將眾人嫉妒的目光都引向了楚憐兒。難道他怕有人要對腹中的孩子不利,所以故意為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