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說的坦蕩,說完后更是直接將那些紙折了折塞進了旁邊的小屜里。
謝嬛見著她的動作頓時被逗笑。
聽著她的話,再想著謝青陽剛才的反應,謝嬛只以為那些信真的只是寫了一些謝青陽的糗事,雖然好奇,倒是也沒有強求著一定要看。
蘇阮把東西收好,外間澄兒送了碗湯藥過來。
那藥顏色極濃,哪怕只是聞著都能覺著苦味兒,可是蘇阮卻是面不改色的端著碗一飲而盡,然后塞了一顆梅子進嘴里。
謝嬛忍不住說道:“你這藥你得一直喝著嗎?”
蘇阮點點頭:“還得喝一段時間。”
“之前陳大夫替我看過,說我前兩年損了底子,身體又虧空的厲害,要好生調養,不過陳大夫也說了,等過上兩、三個月,底子沒那么虛之后,就能改藥膳了。”
謝嬛看著那空空的藥碗,秀眉都皺在了一起:“這藥看著就苦。”
蘇阮嚼著梅子沒說話。
藥苦總比早死強。
她上一世在荊南的那兩年就損了身子,饑一頓飽一頓已經算是好的,最差的時候一兩天都吃不上一頓飯,還得護著陳氏與人打架,身上留了不少暗傷。
后來謝家沒了之后,她失了依靠,沒人護著,又被宇文延母子堵得上天無路,不得不自毀容貌保全自己,在三教九流之地折騰了兩年,才被祁文府機緣巧合的撿回了府中。
之后的八年,她在祁府之中過的不差,祁文府也讓人替她調養過身子,可是早年的虧損卻怎么都補不回去,讓她生生活成了病秧子。
年輕的時候還好,只是看著弱了些,可等著三十一過,就日日藥不離口,走哪兒都是一身的藥苦味兒。
上一世皇帝死了之后,她輔佐幼帝登基,和當時叛出朝堂、輔佐安帝創立了南陳的祁文府斗的不可開交,南北陳正戰的膠著之時,她前一天還寫了信跟祁文府對罵了一場,第二天就因為一場風寒一病不起,直接兩腿一蹬沒了氣兒。
她還記得她斷氣的前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也不知道祁文府那廝知道她死了之后,會不會放鞭炮慶祝一通……
“阮阮?”
謝嬛見蘇阮突然走神,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蘇阮回過神來,又塞了幾顆梅子進嘴里,聲音有些不清楚:“沒什么。”
謝嬛見她嚼著梅子肉時小臉鼓鼓的,忍不住伸手戳了她臉上一下,這才說道:“對了,你知道嗎,那天梨園春的事情鬧大了。”
蘇阮“嗯”了一聲,吐出顆梅子核來,問道:“鬧大了?”
謝嬛點點頭:“對啊,那天宇文良郴和瑞王府的人不是打了二皇子嗎?聽說后來驚動了奉天府的人,等著那些人將瑞王府的人拉開的時候,二皇子已經被打斷了腿。”
“因為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是皇家的人,最后這事兒鬧進了宮里。”
蘇阮目光微閃了閃,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就鬧起來了唄。”
謝嬛也抓了個梅子吃著,一邊說道:“聽說宇文良郴一口咬定,是二皇子先動的他,還說之前在巷子里那一次也是二皇子動的手,二皇子卻喊冤,說他兩次都只是湊巧路過。”
“宇文良郴聞言就罵了起來,說什么哪來那么巧的事情每次都路過,還說他親眼瞧見了動手的人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不認,瑞王就跪在宣成殿前大哭說二皇子欺辱他們瑞王府,裕妃娘娘怕皇上信了瑞王,也跟著跑去宣成殿哭了一通。”
“兩邊誰也不肯承認自己錯了,鬧的整個宮中都沸沸揚揚的,最后皇上動了怒,各打了三十大板,將兩人都罰了,聽說那天二皇子和宇文良郴都是被人抬著出的宮。”
蘇阮聽著謝嬛的話,眼中頓時染了笑意。
那個宇文良郴混蛋是混蛋了點,可是腦子卻是轉的很快,他當時打宇文延的時候或許沖動,可是等進了宮見到了皇帝之后,怕是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說不準打錯人了。
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就算知道打他的另有其人,他也只能一口咬定是宇文延,否則當街毆打皇子,還打斷了宇文延一條腿,就算他是瑞王的獨子,這罪名他們瑞王府也吃不起。
更何況宇文良郴本就不喜歡宇文延,兩人互看不順眼,所以不管打他的到底是不是宇文延,他都會咬定了是他,還說出親眼瞧見打他的人是二皇子府的人這種話來。
至于宇文延,他出身高貴,母族強勢,裕妃在宮中又得圣寵,可以說打小就沒受過這種罪。
他如果真打了宇文良郴也就算了,不算白遭了罪,偏偏他連根毛都沒碰過宇文良郴,從頭到尾都是被人冤枉的,結果不僅斷了腿,還被連累著挨了三十板子,成了整個宮里的笑話。
以宇文延的性情,怕是從此之后和瑞王府結了死仇了。
蘇阮嚼著嘴里的梅子肉說道:“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謝嬛回道:“大哥說的,他讓人帶了信回來,說咱們那天剛巧也在梨園春里。”
“這事兒鬧的這么大,怕最后深究下去會牽連了咱們幾個,所以他讓我跟你說一聲,讓咱們這幾日別往外跑,免得招了人的眼,瑞王府那頭正到處尋事兒呢。”
蘇阮愣了下,她以為謝青珩那天那么生氣的走了,怕是之后不會再搭理她了,卻沒想到他還會捎信回來。
她當然不會以為謝青珩只是怕她們被牽累,他是想要告訴她,讓她別再繼續去摻合瑞王府的事情,瑞王和宇文延已經對上了,正到處找宇文延的麻煩,她再出手只會惹禍上身。
蘇阮想著那天氣沖沖離開的謝青珩,突然就生出了幾分愧疚來。
第二天午后,正在國子監里看書的謝青珩就收到了一份府中下人送來的點心,連帶著一個面團捏成的巴掌大的小娃娃。
那娃娃穿著紅色的小斗篷,眼睛水靈靈的,手里捧著個小牌子,可憐巴巴的寫著:
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