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珩原本已經做好了擅自做主,回來后被祖母和父親責怪的準備,卻沒想到他們絲毫都沒有怪他。
謝青珩心中愧疚更深,也覺得肩上責任更大。
是他把謝家拉進了皇權爭奪的漩渦里,他便有責任要保護府中諸人在這場爭斗里不會因他而受難。
謝老夫人說道:“你既與太子同乘一船,便要有心里準備,謝家所能給你的幫助不多,你父親更不能因你而站隊,至少在皇上面前必須如此。”
謝青珩聽著謝老夫人的話低聲道:“我明白。”
皇上雖然心疼太子,卻不代表他愿意看到朝中的人服太子多過于服他,特別是謝淵這種手握實權的將領。
謝家可以幫襯太子,可以親近太子,卻不能太過。
若是逾越了那條線,皇上那邊難免會多想。
謝青珩說道:“祖母放心吧,孫兒知道該怎么做。”
謝青珩和謝老夫人、謝淵說了會兒話后,便從錦堂院里出來。
謝淵跟他同路,兩人一邊低聲說著太子的事情,一邊朝外走,等走出院子時,就見到不遠處的樹下站著個人。
謝青珩一眼認出了蘇阮。
“阮阮?”
謝淵也是瞧見了她,不由說道:“你怎么在這?”
剛才不是還和謝嬛她們在一起嗎?
蘇阮說道:“我等大哥。”
謝青珩聞言隱約猜到蘇阮找他做什么,不由說道:“既然找我,怎么不直接進去,外間這么冷也不怕凍著?”
蘇阮回道:“大哥剛回來,想必跟祖母和侯爺有話要說,再說剛才我跟著二姐她們玩鬧了一會兒,這會兒身上暖和著呢。”
她說完之后抬頭看了眼謝淵說道:
“侯爺,我有點事情想要跟大哥單獨說幾句話,不知道方便嗎?”
謝淵皺眉看了兩個小的一眼,不知道他們有什么話非要避開他,不過他也沒追究,反正蘇阮和他一直便是這么不遠不近的關系,論起來,府中幾個兒女都比他跟她要親近。
偏蘇阮的理由誰都挑不出錯來。
謝淵對著謝青珩說道:“我去尚明堂等你,等下你過來尋我就是。”
謝青珩點點頭:“是,父親。”
謝淵走了之后,謝青珩才跟著蘇阮朝著旁邊走了過去,等離開錦堂院前有些距離之后,謝青珩才開口說道:“阮阮,你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蘇阮走在謝青珩身邊,因為要留意腳下,所以提著裙擺:“大哥應該知道我找你為什么吧?”
謝青珩聞言就知道蘇阮怕是已經知曉他給太子當伴讀的事情,佯作不在意的笑道:“你是說我當太子伴讀的事兒,你這消息可真夠靈通的,我才剛回府呢你就知道了。”
“我還想著從祖母這出來再告訴你呢,皇上對我很是看重,太子也對我親近……”
“之前不是說不當太子伴讀嗎?”
蘇阮沒理會謝青珩口中的說笑,直接扭頭看著他,“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謝青珩笑了笑:“還能為什么,就是突然想了。”
“軍中有父親和成安他們就夠了,我覺得我更適合走文官的路子。”
“而且之前父親說讓我去邊關歷練的時候,我就心中犯怵,總覺著不太喜歡軍中的事情,如今當是正好了,可以留在京中不用跑去邊關,不是挺好的嗎?”
蘇阮腳下停了下來,抬頭說道:“就算想要當文官,參加明年的春闈,走大考的路子,也遠比跟著太子要強。”
“大哥,你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也不是個吃不得苦的人,月余前你還說你想要當武將,繼承侯爺衣缽,如今你卻說你更適合走文官的路子……”
她頓了頓:
“是因為我嗎?”
蘇阮不想自作多情,可是這段時間謝青珩待她如同親妹,他對她的維護和看重蘇阮能感受的到。
她看著謝青珩的眼睛認真道:
“是因為我在曹家的事情,讓你感受到了危機,還是因為之前梨園春的時候,讓你覺得我步步冒險,所以你才會突然跟著太子,想要借太子之力替我爹平反,替荊南那些人昭雪?”
謝青珩條件反射的就想說不是,可是對上蘇阮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眼神,嘴里的話沒說出來。
蘇阮哪還有不明白的:“你何必呢,謝家沒必要趟這趟渾水的……”
“你是謝家人,你母親是謝家婦,從你們進了謝家開始,謝家不就已經在渾水中了嗎?”
謝青珩不喜歡蘇阮口中那般涇渭分明的話,有種她將所有人都排斥在外的感覺。
他看著蘇阮沉聲道:“還是你覺得,謝家與你能分得開?”
蘇阮聞言默了默。
謝青珩說道:“我投奔太子,固然是有想要幫你的想法,可也的確是為了謝家。”
“我父親說到底就是個粗人,讓他帶兵打仗可以,可是讓他應付朝中那些老狐貍他卻不行,如今我謝家命好,遇到個還算明理對父親也算是信任的皇帝,可是將來呢。”
“帝心難測,謝家滿門武將,定然征戰沙場,功績只會越來越高,實權在手功高震主之時,新君容得下嗎?”
謝青珩親眼見過蘇阮的本事,也從來沒將她當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以說起話來時也沒什么顧忌。
“更何況父親當初在荊南的時候,本就已經摻合在了這件事情里面,要不然大皇子又何必借著曹家來算計小六和我們。”
“這渾水趟不趟,謝家都已經置身其中。”
“保全你也就是保全謝家,沒什么分別。”
謝青珩說完之后,看著有些沉默的蘇阮,聲音和緩了些:
“而且阮阮,太子是個不錯的主子,雖說年幼,可心有城府,看似溫吞實則性子果決,而且待人御下也都寬厚。”
“他是儲君,又得皇上看重,雖說看似處處危機,可未必就沒有一爭之力。”
“我也并非是貿然選擇太子的,之前我曾與他接觸過幾次,若非覺得他是能夠輔佐之人,這次小考之中我也不會貿然出頭。”
蘇阮聽著謝青珩的話緊抿著唇,那太子上一世的為人如何尚且不提,可絕對是個短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