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干凈清澈,許下諾言時鄭重的讓在場所有人都相信,他將來絕不會食言。
蘇阮對著他眼睛,竟是不忍拒絕他的誠意。
沉默片刻,蘇阮才道:
“好。”
她伸手拽著少年的手腕將他拉起來,對著他道:“我等著你將來出人頭地,好來報答我。”
少年心思單純,恩就是恩,義就是義。
他收了臉上正色,咧嘴而笑時露出三分憨氣來,認真道:“一定會的。”
蘇阮被他逗笑,看著他犯黑的皮膚襯著一口白牙,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心情也是不由的好了起來。
少年的手腕很細,比之她來也好不了多少。
或許是以前過的不好,他身子極瘦,顯得有些皮包骨頭,腦袋趁著身子便顯得有些大,剛才時蘇阮未曾留意,此時靠近細看起來時,她才隱隱覺得眼前這張臉有些眼熟。
蘇阮問道:“你叫阿熠?”
“對,是四爺替我取的名,四爺說入了學堂再叫二狗子會被人笑話,就替我取了新名字,是熠熠生輝的熠。”少年露齒說道。
蘇阮聞言點點頭:“這名字好,熠熠生輝,取光明燦爛、前程似錦之意,我記得你爺爺是姓宋吧,宋熠……”
蘇阮說著說著,猛的僵住。
宋熠?!
她猛的抬頭,目光緊鎖在眼前這少年臉上,仔細看著他的眉眼,漸漸的,竟是與記憶中的某張臉重疊了起來。
上一世朝中大亂,安帝率人立南陳之后,北陳被打的節節敗退,她空有滿腹心思卻上不得戰場,而陳朝之中無人能夠抵擋越騫所率的南陳軍隊。
那時候朝中滿是投降之說,無人愿意出戰,她無奈之下聽聞死牢之中關押一名曾在邊關立功的悍將,便親自前往,許以其赦免之名,答應讓他戴罪立功。
只要他能擊退南陳大軍,便不計前塵過往,冊封將軍之位。
她還記得那牢中光線昏暗,那人領命接過調軍令牌之時,仰頭吐出的名字便是宋熠。
當時她曾問他是哪個熠。
那人露齒說道:熠熠生輝的熠。
蘇阮手心微抖,猛的松開了宋熠的手,臉色瞬間白了三分。
這少年能活下去不奇怪。
他能入得軍中,能機緣巧合習得兵法懂得帶兵之事也不奇怪。
可是上一世他為什么也叫宋熠?
他怎么可能叫宋熠!
宋熠感覺到手腕上一松,詫異道:“蘇小姐?”
祁文府和謝淵也都瞧見了蘇阮臉上突如其來的蒼白。
祁文府連忙起身上前道:“你怎么了?”
蘇阮慌亂朝后微仰,直接就避開了祁文府的手,她推著車朝后退了半步,微垂著眼簾道:“我沒事。”
祁文府手中空懸,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后,落在蘇阮身上的目光微沉了幾分。
宋熠雖然年少,卻也能瞧出氣氛不對來,他有些不安道:“蘇小姐,你不喜歡這名字嗎?”
“沒有。”
蘇阮緩和了片刻后,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就好像剛才的蒼白只是幾人錯覺一樣。
她抬頭對著有些惶惶不安的少年時,臉上帶著淺笑道:
“別胡思亂想,宋熠這名字挺好的,祁大人以熠替你取名,代表著他對你期望很高。”
“我聽祁大人說他送你去了小榮華坊那邊的李家學堂,那里頭的先生學識極高,京中想要入內求學的人數不勝數,你能得以入內機會難得,所以進去后要記得好好念書,才能不辜負祁大人對你的期望。”
宋熠聞言仔細看著蘇阮的笑容,這才松了口氣,保證道:“我會好好念書的,四爺還答應了我,等我身子骨硬朗一些后,便尋師父教我習武。”
“等將來我長大之后要跟我爹一樣,保家衛國,征戰沙場,當人人稱頌的大將軍!”
蘇阮目光頓了頓,才道:“我相信你。”
宋熠聞言頓時高興的直笑,眼睛都彎了起來。
蘇阮跟著宋熠說了會兒話,答應了他往后可以隨時來見她后,便借口身體不適離開了謝淵院中。
祁文府隨便應承了還想與他說話的謝淵幾句,讓宋熠留在了屋中纏著謝淵問著沙場上的事情,自己則是借口內急先行出來。
等到了外面,祁文府就見到還沒走遠的蘇阮。
他快步上前,直接擋在了蘇阮前面。
采芑嚇了一跳,忙推著蘇阮停了下來:“祁大人?”
祁文府說道:“我與你家小姐有話要說,你去那邊等等。”
采芑聞言面露驚訝,有些遲疑的看向蘇阮。
蘇阮此時半點都不想跟祁文府說話,可是她太過了解祁文府的性子,見他直直盯著她,一副不說就不能走的架勢,她只能開口道:“采芑,你先去那邊等等我。”
采芑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祁文府,應聲退了開去,走到了不遠處的拱門外候著。
蘇阮這才推著四輪車朝前走了幾步,靠在橫欄邊停下后,才對著跟上來的祁文府說道:“祁大人尋我有什么事情?”
祁文府垂頭看她:“你在生氣?”
蘇阮眼中一頓,搖搖頭:“沒有。”
祁文府挑眉,“你不喜歡宋熠這名字?”
蘇阮皺眉:“沒有…”
祁文府卻不罷休,繼續道:“你以前見過宋熠?”
沒等蘇阮說話,他就自己否決了,“應該不是,你之前剛見他時沒什么不喜的,還因為宋老爺子對他心有憐惜,可是你方才聽到他叫宋熠時卻是神情不對,宋熠這名字有什么特別的?”
“我說了沒有!”
蘇阮猛的抬頭,眼底染上了些怒意,“祁文府,你總愛這般猜人心思,你是不是覺得你很聰明?還是事事都能讓你算計其中?!”
祁文府對上蘇阮突如其來的怒意,臉上沒有半點意外之色。
他不知道蘇阮到底為什么生氣,卻也沒有回嘴,只是就那么安靜的看著她。
蘇阮對著他眼神突然便泄了氣。
她咬著嘴唇側過了眼,聲音有些悶沉。
“對不起。”
祁文府看著她微紅著眼像是在氣悶自己剛才發火,扣著木質把手上的花紋時指尖都泛了白,他上前蹲在蘇阮身前伸手拭了拭她眼下:“怎么了,為什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