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嶺瀾站在院門口,瞧著那頭祁文府領著蘇阮去認門,眉眼溫柔不說,在過門檻的時候還扶了小姑娘一把,然后兩人相視一笑,膩歪的齁人。
莫嶺瀾直接伸手抓住了正抱著東西往里搬的金寶。
“莫大人?”
金寶神色疑惑,“有什么事兒嗎?”
莫嶺瀾朝著里頭正并肩說話的兩人努努嘴:“你家四爺和蘇家那小丫頭是怎么回事兒?”
他離開京城的時候,這兩人還一臉的“我跟你不熟”,“我們只是朋友”的正經樣子來著,這會兒怎么瞧著突然多出種老夫老妻的默契來。
那眼神,那說話。
要說沒問題,鬼才相信。
莫嶺瀾擠擠眼睛,小聲道,“他倆有情況?”
金寶咧嘴一笑:“對呀,四爺和蘇小姐感情好著呢,等回京后,他們指不定就要辦喜事了,莫大人可要提前準備好賀禮了。”
“真的假的?”莫嶺瀾睜大眼。
金寶笑得開心:“當然是真的了,我家四爺連嫁妝都準備好了。”
莫嶺瀾:“……”
嫁……嫁妝?
不該是聘禮嗎?!
“莫嶺瀾!”
那頭祁文府陪著蘇阮安頓好后,扭頭就見莫嶺瀾攀著金寶的肩膀,兩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而莫嶺瀾那表情跟呆雞似的。
他直接揚聲叫了聲,“愣著干什么?”
莫嶺瀾連忙回神,揚聲道:“來了!”
他快步走上前,有心想要問問祁文府嫁妝的事兒,可瞧著蘇阮就在一旁,到底還是按捺住了心里那如同貓爪子撓著一樣的好奇心,先跟著兩人進了房中。
等坐下后,祁文府才問道:“你和你大哥現在住在哪兒?”
“我之前為了看著縐隆安,就住在縐家那邊,大哥在客棧里住著,眼下你們既然來了,我也搬出來吧,跟你們一起住在驛館。”
祁文府嗯了聲:“讓你大哥也搬過來吧,有什么事也方便。”
莫嶺瀾想了想,這驛館雖說尋常人不得入內,可祁文府開了口,而且也為著案子,縐隆安他們也不會為著這點兒小事就找他們麻煩,所以點點頭道:
“我晚些就跟大哥說,他帶著人出城,估計要明兒個午后才能回來。”
蘇阮四周看了看,等瞧著祁文府和莫嶺瀾說完話后,這才走回來坐在一旁,“莫大哥,我能不能問你件事情。你之前住在縐家的時候,可有留意過縐隆安?”
莫嶺瀾問道:“你是指哪方面?”
蘇阮說道:“就是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和薄家身后的事兒有關,而且這次府衙和那些人的沖突,有沒有可能是他故意為之?”
莫嶺瀾明白了蘇阮的意思,直接搖頭道:“沒可能。”
蘇阮好奇。
祁文府也是看著他:“這么肯定?”
“那天出事之后,我其實也有過這懷疑,所以那個替縐隆安看診的大夫是我大哥的人。”
“他替縐隆安看過,他身上的傷是真的,而且也的確是受了驚嚇暈厥,就連醒過來之后還神神叨叨了好幾日,走哪兒身邊都帶著人,生怕有人害他。”
“我從年后就在荊南待著,對縐隆安也算是有些了解。”
“他這個人心眼多,貪財也精明,可是膽子卻很小,特別的貪生怕死,而且他之所以能夠坐上荊南知州的位置,那也是趕鴨子上架。”
蘇宣民出事之后,荊南這邊府衙要重新調派官員。
可當時的荊南剛遭了天災,又遭了南魏圍攻,大戰一場之后尸橫遍野,滿目瘡痍。
朝廷接連兩次賑災不利,后來又鬧了瘟疫,哪怕疫情被控制住了,事后朝廷也補發了一部分賑災錢糧,可對于當時窮的連樹皮都啃干凈的荊南百姓來說卻是杯水車薪。
窮山惡水出刁民,餓了肚子的百姓就跟瘋子沒區別。
那會兒的荊南就是個燙手山芋,哪怕知州官職不低,又有實權,可但凡有點兒背景有點關系的的官員,都沒人肯來來荊南。
縐隆安當時是別處的官員,政績還算出色,又剛巧合了吏部考核足以升遷。
荊南缺個知州,吏部無人可調。
剛巧兩邊的折子一并送到了圣前,明宣帝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拍板叫縐隆安接替了蘇宣民的位置,而縐隆安也就稀里糊涂的當了荊南知州。
“縐隆安打從當上荊南知州后,就未曾跟朝中什么人來往過,而且頭兩年荊南窮的啃地皮時,他每次送進京城要銀子的折子都被戶部卡著,十次有一兩次回應都算好的。”
“那會兒荊南窮的揭不開鍋,人人都指著縐隆安這個新上任的知州。”
“可他也窮啊,朝廷給的銀子根本就補不夠荊南的缺口,他逼不得已之下還帶著府衙的人偷偷行商,瞞著朝廷用府庫里的官銀從其他地方買了南魏急缺的貨物,私下運送出關,賣給南魏的商人。”
“然后賺了銀子再弄換回糧食、種子,以及一些荊南急缺的東西回來,低價賣給這邊的人,這才讓得荊南最難的那兩年能安然熬過來。”
“縐隆安但凡和薄家有一絲關系,在京里有半點兒人脈,他哪至于如此。”
和南魏私下交易,這可是違禁的事情。
一旦查出來那是要掉腦袋的,而且縐隆安要真和薄家身后的人有關,他怕是早就去富庶之地,或者去了京城為官了,哪能來接荊南這個爛攤子?
“之前去過京城的那些人里有人意外死了時,縐隆安就嚇的不行。”
“這次他想把沖突的罪責放在逃走的那些人身上,恐怕也只是怕他自己擔上責任,畢竟荊南這邊的事十分敏/感,又牽扯到皇室和薄家。”
“一個不好,那可是沒命的。”
蘇阮聞言心中驚訝,和祁文府對視了一眼。
之前瞧著那個葉平開口就將沖突的過錯推到荊南那些人身上,格外的夸大縐隆安的傷勢,一副要直接定罪的模樣,她還以為這個荊南知州有什么問題。
可如今看來,這縐隆安倒的確不像是和安帝等人有關。
安帝和他身邊的那些人,行事之時不擇手段,毫無下限,為著屯兵就能夠罔顧荊南百姓生死,將天災變成人禍,讓得荊南餓殍遍地,尸橫遍野。
可縐隆安明明稀里糊涂的被推上了旁人不要的位置,卻能為著百姓,冒險跟南魏交易,換取糧食、種子和銀錢替荊南緩解困境,這和安帝他們是有本質區別的。
就算縐隆安貪財了點兒,精明了點兒,膽小怕事害怕擔責任,可他終歸不至于壞到喪盡天良。
某種方面來說,縐隆安已經算得上是極為難得的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