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指使你的人到底允諾了你什么好處,可是你若還有半分記得當初那些將士守城時的慘烈,記得他們庇護你們、至死不退的恩情。”
“你就該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
蘇阮眉眼微冷,言語如刀。
“他們當初護了整城人的命,救你們于水火,可你如今卻來害他們的親人。”
“午夜夢回,你就不怕他們來找你嗎?”
王婆子臉色煞白,腿上一軟便跌坐在地上。
“不是的,不是的……”
“我沒想要害他們性命,我沒想的……我以為那東西只是瀉藥而已,他明明跟我說,那只是瀉藥……”
她滿臉驚慌失措的搖著頭,嘴里斷斷續續,
“我也是被他騙了。”
祁文府之前一直沒開口說話,此時見王婆子被蘇阮攻破心防,也吐露出之前的事情,連忙開口問道:“他是誰?是誰告訴你讓你放瀉藥的?”
王婆子白著臉,“陶秀才,他被府衙的人找來教那幾個孩子,結果和人吵了嘴,有個老婆子氣急了說他就是個沒錢沒勢的窮秀才,還說他家中遭難說不定就是他克的。”
“陶秀才找上我,說是那些人總是暗地里嘲笑他,所以給了我二兩銀子,讓我給他們下點瀉藥教訓教訓他們。”
“我……我當時手頭緊,又,又一時糊涂,才答應了他,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藥,我以為……我以為只是瀉藥而已……”
她哪能想到,那個看著斯斯文文的秀才公,居然會給她毒藥,還險些毒死了人。
祁文府沉聲道:“那你后來跑什么?”
王婆子眼淚汪汪的說道:“我不敢留著啊,我剛開始以為是瀉藥,可又怕真鬧出事情來,飯菜送過去之后我就悄悄跟過去了,可沒想到有個人吃了一口就吐了血。”
她這人其實也沒什么太大的壞心,殺人放火的事情更不敢做,可是覺著這些人被官府好吃好喝的供著心中羨慕,而且里頭有幾個婆子和女人說話趾高氣昂的,一口一個是他們兒子、兄弟救了荊州人的性命,連皇帝都賞賜了他們,整個荊州的人誰都該欠他們的。
那些人說話不好聽,王婆子還跟其中兩個人吵過嘴。
她當時下了瀉藥之后就想著去瞧笑話,可沒想到笑話沒瞧成,瀉藥成了毒藥,那里頭有人吐了血后,那些人就砸了碗筷沖了出去,還跟外間的人打了起來。
王婆子本就精明,見著事情不對當下就跑了。
等她躲起來后,夜里才聽聞那些人居然打死了官府的人,鬧出了人命。
王婆子嚇得魂不附體,就更不敢回去了,她借著往日里替人幫工尋了個戲班子,躲在里面替人洗洗衣裳,一邊悄悄打聽外頭的消息,一邊想辦法混跡出城。
可沒想到那日之后荊州就戒嚴了,她還沒尋著機會混出去,就被人找上了門。
王婆子被嚇怕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了個清清楚楚,而祁文府他們聞言之后都是忍不住皺眉。
祁文府沉聲道:“你那天之后還有沒有見過陶秀才?”
王婆子搖搖頭,可憐道:“當時那些人闖出去后,陶秀才也就跑了,后來這些天我一直躲著,沒再見過他。”
祁文府他們雖然都知道那個陶秀才有問題,而且他能費盡周折的弄出這么大一出戲來,就不可能讓人輕易再找到他,可卻依舊還抱著那么一絲希望。
見王婆子說不知道后,莫嶺瀾嘆口氣:“那個陶秀才既然有問題,恐怕事后就絕不可能再露面,而且他本就是葉平從路邊撿回去的,誰知道他這個秀才和姓氏是真是假,說不得身份都是偽造的。”
“所以說,線索又斷了?”
莫家大哥皺了皺眉,臉色有些擔憂:
“子嶸,自荊南的事情之后,外頭就有不少人盯著這里,而且你和蘇阮辦了薄家和二皇子后,更惹了不少人目光。”
“之前你們南下開始,就一直有人沿路隨行,那官船抵岸時至少有三撥人跟著,而眼下你們入了府衙之后行蹤就更瞞不住了。”
“這兩日京中那邊已經有人開始打聽這邊案子的進程,就算你讓縐隆安暫不回稟此事,可那幾路人馬同樣會傳信回京,且若由他們將這邊府衙死了官員的消息告訴宮中,到時候你的處境就被動了。”
祁文府本就是明宣帝派來荊南處置這次案情的,按理說事無巨細均要回稟京中,且荊南那些人“謀害”朝廷官員的事情可大可小。
明宣帝如果信任祁文府,自然會等著他處置好后再行回稟。
可關鍵是他如今已經沒有那么信任祁文府,甚至經歷過上次祁文府帶著蘇阮和荊南那些人告御狀,將明宣帝架在火上,逼著他懲處了薄家和二皇子的事情后。
明宣帝心中對祁文府有疑,待他也遠沒有之前那般親近。
如果這件事情由別人告訴他,而祁文府這邊卻一直沒有音信,甚至還故意隱瞞,那明宣帝會怎么看祁文府?
他會不會以為,祁文府失了忠心,甚至懷疑祁文府和荊南早有勾結,將本已經壓下去的荊南舊案再次翻了出來,與祁文府秋后算賬?
莫家大哥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如果不能盡快將那些人找到,我怕事情鬧大,到時候就真的沒辦法收拾了。”
莫家大哥的話讓得其他幾人都是面露憂色。
蘇阮抿抿唇看向祁文府,她比其他幾人更清楚明宣帝的性情,也更知道,如果這消息真的從其他人嘴里傳到明宣帝耳中,祁文府的處境會有多難。
之前那樁事情,祁文府辦的固然得民心,可在朝中卻是得罪了不少人。
薄家利益關系之下,無數人受到牽連,而如今在朝為官之人,更依舊還有不少與其有關,卻在最初察覺不對時就撇清關系,或者是形跡隱秘未曾被發現之人。
這些人懼于如今局勢平日里固然不會動手,可一旦祁文府這邊出了差錯,他們定不會介意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