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裘安果然準時帶著他們在城內熱鬧的街坊巷道里揮拆方遒。
他從小在南京城里混蕩,每條街的特點、講究,位置的好壞分析得頭頭是道。
“評事街,多是賣皮子的。要找好皮子,來這里總沒錯。”
“織錦坊、銀作坊,氈匠坊,這里的生意最好了。但你們要開點心鋪子,自然還是糖坊廊啦。”
糖坊廊,明朝南京城小吃一條街。
白棠來此地不過三個多月,自也沒來得及嘗遍當地特色吃食。此際,一手鴨油酥燒餅,一口嚼勁十足香濃味美的雞絲澆面,吃得幸福感蹭蹭蹭得往上躥。
裘安實在看不下去,遞了張帕子給他:“你好歹從小南京城長大的人,吃相還不如秦簡!”
白棠不好意思的擦了嘴,笑道:“我也許久沒來吃了。咱們再嘗嘗翡翠包?”
裘安與秦簡面面相覷:一早吃到現在,還能吃?
秦簡笑道:“午后再來吧。今兒要跑一天呢。”
白棠只好戀戀不舍的離開鋪子,一步三回頭:“要不,我買幾個路上吃?”
秦簡裝作沒聽見,裘安受不了扯著他手腕就走:“吃壞了肚子可不劃算。”
白棠這才死了心,又覺得自己貪吃失了面子,忙遮掩的道:“南京城的小吃,味道不俗。但點心類的的確不多。你們看看,出來在外邊吃早飯的人還不少。我覺得吧,咱們可以換個思路。”
秦簡好奇的問:“什么思路?”
白棠搓著手道:“不如開個早茶茶樓吧。”
秦簡一懵:“早茶?喝茶么?”
裘安眼珠子一轉,率先領會了白棠的意思:“你讀書讀傻了吧!白棠的意思肯定是指點心和茶一起吃的茶樓啊!”
白棠贊許的對他一笑,笑得裘安歡喜的咧開嘴!
“你們的意思是——”秦簡睜大眼睛,心底有些念頭蠢蠢欲動。
“不錯。我這幾日想了許多。蘇式點心與其他糕點不同,許多點心都得新鮮出爐,趁熱才好吃。像各色蒸餃、船點,玫瑰花餅,冷了味道就差了。還有蘇州的面條,那些現炒的湯頭——太湖三白,爆炒鱔絲。”白棠大大吸了口口水,“再加上我們蘭雪茶——你們就說這生意能不能爆?”
秦簡尋思間,裘安已經接口道:“爆!一定爆!白棠,不止是蘇式點心,我看咱南京當地的小吃也能在里面賣。”
秦簡總算跟上了大伙的思路:“不僅蘇州南京,如果各地有名望的小吃都能在咱們的茶樓里吃到——”
白棠笑嘻嘻的看著他:“做不做得?”
秦簡喜上眉稍:“做得!”
這茶樓匯聚五湖四海的經典小吃,再加上自家特供的蘭雪茶,不轟動才怪!
“我這就回去和阿姐商量!”秦簡手腳發熱,激動不已。
“選個兩層,哦不,如果有三層的小樓,出行方便,四周干凈沒什么麻煩地兒,咱們就拿下它。”裘安也跟著興奮起來,“到時候,就連皇帝陛下,都得勾出來嘗個鮮!”
白棠莞爾一笑:“承你吉言。”
“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何要遍嘗點心了吧?”白棠不忘為自己的貪食掩飾。
裘安盯著白棠難得流露出的幾分可愛之態喃喃道:“明白明白。”
白棠哼哼:“翡翠包子?”
裘安二話不講,拔腿就往回跑,一邊叫道:“我多買些,給你娘和妹妹帶去。”
秦簡震驚:“他還記得你娘和妹子?!”
白棠扯扯嘴角:“是惦記我妹子的手藝呢。”指望著白蘭也能做出人家秘制的翡翠包吧!
三人笑聲中相偕而去。
待他們走遠,路邊的店鋪里慢慢步出一個清瘦頎長的男子。
楊千駿盯著白棠的背影,若有所思:那位就是練白棠?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能折服徐裘安的少年人。指揮得他心甘情愿跑腿買小食?
那可是徐裘安哪,城里的混世魔王,最放肆的主兒,皇帝跟前都沒個正形,和練白棠在一塊兒,鞍前馬后竟連半分囂張也不見。
之前設計方懷鈺的局是他與秦軒一手操辦。秦軒曾大贊此計精妙,太子只說是裘安的鬼主意,他卻不信:徐三能有這份計謀,母豬都能上樹!
他左思右想,裘安身邊有這份能耐的人,除了殿前化險為夷的練白棠不作他想!
有意思。練白棠這小子,實在有意思。自己或許該向他好好討教,如何治服混世魔王?
楊千駿背著手,不恥下問也能成就段佳話嘛!
沒幾日,秦婳令弟弟傳來消息:改點心鋪子為茶樓!給練家的分成提到兩成。至于裘安,就快是一家人了,秦婳也沒與他客氣。
白蘭莫名又得了一股分成,知道這是哥哥為自己掙來的,毫不猶豫的道:“咱兄妹倆一人一成。”
白棠笑道:“我每年有蘭雪的分成,還差你這點銀子?好好收著吧。等你賺了錢,松竹齋的門檻都得被媒人踩破。”其實他蘭雪的收益,一部分買了木料,一部分幫白蘭投進了茶樓里。今后如何,就看白蘭自己的本事了。
白蘭面皮薄,聽不得這話:“一人一成就是一人一成。“說完轉身就跑了。蘇氏樂得合不攏嘴:“真有兩成股?”
白棠笑道:“過幾日就簽合同書了。不過這點心鋪子,至少年后才能開。屆時我帶您去嘗個鮮。”
蘇氏笑著笑著,眉頭又揪了起來:“白棠啊,這是好事。娘也為你們開心。但是你看,你和秦簡、徐三他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白棠頓覺頭痛。他娘老毛病又犯了。
蘇氏見女兒臉色難看,試探著道:“娘是覺得,秦簡是大家族里的嫡長子,他的夫人,身上擔子太重。還不如徐三。徐三雖然看著執绔,但本性不壞。而且他是家里的么子,今后的日子逍遙快活。只可惜,他家門第太高——”
白棠越聽越不對勁:“娘你什么意思?”
蘇氏眨了眨眼睛:“你到底喜歡哪個?”
白棠渾身一顫,驚恐萬狀!他娘說什么?問他喜歡誰?
天地可鑒!
他怨憤的脫口而出:“娘我對著兩男人能起什么心思?!”
蘇氏卟通一聲從凳子上滑倒在地:“什么——你說什么?”白棠這話里的意思可值得商榷!言外之意是,白棠不喜歡男人,難道她喜歡女人?這怎么行!唉喲,這個驚人的發現可愁死她了!蘇氏膽戰心驚的顫聲問,“你、你連他們都看不上,白棠,你到底想找什么樣的男人?”
老子不想找男人。
白棠面孔血紅,心底一個小人在瘋狂叫囂:老子想找女人!膚白貌美,有胸屁股的女人!
蘇氏沒誤會。所以她一邊搖頭一邊驚魂難定的拍著胸脯:“一定是白棠還沒開竅!對,沒開竅!”
誰沒開竅啊!白棠羞憤難言,拂袖而去。
男人他沒興趣,女人又碰不得。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慘么?
被蘇氏刺到了痛點,白棠這一夜躺床上輾轉難眠。
前世風流快活的場景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回放。女子柔軟的身段,絲綢般的肌膚觸感,在他的攻城掠地下嬌喘吟吟。想著想著,身體便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他的手不知不覺中滑到熟悉的地方,沒有找到熟悉的物體,卻鬼使神差的摸到了另一處。
有的時候,女人和男人的本質是相同的。
白棠嘗到了久違的快感,雖然這快感有些不太一樣,但另有股銷魂的滋味。等激情退卻,理智回復,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的他猛地里身體僵硬,不可思義的瞪著自己纖長玉白的五指:不是我不是我,剛才他一定是被原主奪舍了!
撈起枕頭蒙在臉上低吟了一聲:愧對當年一同風流擷花的江東兄弟啊!
他竟墜落到如斯地步!
白棠悔恨交加,氣得捶胸,唔,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