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宏伸了伸脖子。想起他問白棠里頭是何物是,白棠對他道:“聘禮。”他還哈的聲失笑。現在看來,難道還真的——
桑園的地契上,加上了徐三的名子。
一瞬間,徐三的嘴唇用力抿住。盯著全宏,啞聲問:“白棠……怎么說?”
全宏不太敢說出口,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道:“東家說,這是……給您的……聘禮!”
徐三沒忍住,哈哈大笑!一顆心就此全然安定。
好,好,好!
白棠能給他下聘禮,說明是真心要跟他一輩子認定自己了!
鄭重其事的收起桑園地契,他對全宏笑道:“你告訴白棠,這聘禮,爺收了。”
全宏想了想,如果自己也給文瀾送聘禮。文瀾的父兄會不會揍死自己?
白棠收到全宏的消息,滿意的點了下頭:結婚嘛,自然是要送聘禮的。瞧他多有誠意!桑園都送去一半了。前世像他這樣大方的新郎能有幾人?
哼著小曲兒,白棠心情愉悅的繼續刻他的版雕。
全宏在下頭喚:“顏先生,您來啦!”
白棠心一跳。顏宗?
今年的院試已過,這位先生,應該已經高中舉人了吧?
他忙帶笑下樓:“顏先生,恭喜高中啊!”
顏宗穿著件寶藍色的綢衫,飽和的顏色襯得他平淡清瘦的面孔都鮮亮了許多。
他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托練公子吉言!在下僥幸得了個二甲名次。”
白棠請他上樓道:“謹以今年蘭雪新茶祝顏先生高中,仕途風順!”
顏宗飲了茶,感慨萬千。
“練公子。從南京到北京。若說在下的知音,非你莫屬。”
白棠不好意思的笑笑:“顏先生何必客氣?先生大才,自有大展伸手之時。”
顏宗搖頭,眼中似有霧意:“在下第一次遇見練公子,公子就對在下青睞有加。這些年,對我暗中關照我都知曉。”
別說得自己好象暗戀你一樣。白棠尬笑。
“若非公子舉薦令我進了香山書院,拜得名師,焉有我中舉之日?練公子不僅是我知音,更是我的恩人哪。”
白棠連忙搖頭:“是先生自己的本事。”實在不習慣被人感激戴德的感覺,忙問,“先生的任令下來了么?”
顏宗展顏笑道:“任令已到。福建邵武縣令。”
白棠長眉微蹙:“邵武?這個地方……”
顏宗贊道:“練公子果然博聞廣記。邵武春有冰雹、大風,夏有暴雨、洪澇、干旱。常年遭受天災,不是個容易治理的地方哪。”
白棠嘆息:顏宗是廣東人,對邵武了解得比常人深刻多了。
顏宗不由期盼的望著白棠:“在下此來,一是謝過公子的高義。二是辭行。三么……是想向公子請教。我此去治理邵武,該從何處著手?實在是邵武此地,百姓太過貧困了。”
白棠不由驚駭:顏宗病急亂投醫了吧?
顏宗忍不住苦笑,索性直接問:“不知那邊可否飼養綿羊?”
白棠恍然。原來是想借綿羊給當地增加些收益。想了想,搖頭道:“先生也說了,此地多自然災害。綿羊生存不易。高山之上倒時適合養藏綿羊。但是太過辛苦,只怕得不償失。”
顏宗沉默,滿臉的憂慮。
白棠不忍。顏宗官聲頗好。致力于邵武救災,為官清廉。若能幫他一把——他蹙眉思索,前世,邵武有何特產呢?
他手指極快的敲打著桌面:“有句話,先生是否聽說過?“
“請公子指教?”
白棠輕輕咳了聲,道出無數穿越者都念過的一句至理名言:“想致富,先修路。”
顏宗微怔,回味了一番后,也同其他受教的人一般拍案叫絕。
“正是如此。因無路可通,以至于山中百姓生活艱苦。生活用品進山難,山中珍品難出山。練公子——”
“先修路。”白棠微笑。“在先生的任內,能修通一條進山的路,便是大善大德之事。”
顏宗頷首:“前人種樹,后人乘涼。在下明白。”
白棠又道:“邵武雖然多天災,但因高山地帶氣候寒冷,森林也少人踏足,植被保養良好。幾千年老天所賜的精華全在山中——物產豐富,尤其是野生藥材的生長。先生若是有意,可以適當收購藥材。再試著種植當地的藥材以充進項。”
顏宗大為受教,歡喜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白棠臉更紅:“說來容易,辦起來卻是千難萬險。白棠只能祝先生一路順風,大展鴻圖!”
顏宗感激不盡:“公子對顏某的厚愛,顏某實在無以回報!”
白棠微笑問:“如果現在就要先生回報呢?”
顏宗脫口道:“練公子盡管說!”
白棠對樓下全宏喊了聲:“幫我喚韓馬兒過來!”
顏宗微覺好奇:韓馬兒?
片刻,一名英俊挺拔的少年踏上茶室。
顏宗不解的盯著異國少年,問:“練公子?”
白棠微笑問:“最近的畫作讓顏先生看看。”
韓馬兒恭敬的捧著一打畫卷放至桌上。
顏宗逐張細瞧了一番,皆是工筆畫的人物建筑,描繪精細,敷色卻不是工筆手法,帶著些說不出的味道。他不禁蹙眉尋思,忽然瞧見白棠的書案上放著一只波斯金器小花瓶,上頭描繪的彩圖依稀與韓馬兒的畫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禁驚訝道:“波斯畫和工筆畫的揉合?”他打量著少年,“你的工筆畫跟誰學的?”
韓馬兒低頭道:“我母親教我的。”
白棠輕輕咳了聲,顏宗立即會意不再多問。
“我祖父雖然擅長書畫,但畢竟不及先生的功力。韓馬兒天資過人,想請先生多指點指點他。”
顏宗多少有些受寵若驚,笑道:“承蒙公子看得起,我離上任還有月余。每天來此教授他一個時辰如何?”
工筆畫有許多技巧,顏宗肯教,韓馬兒大喜過望,拜倒在地道:“韓馬兒見過師傅。”
白棠在邊上笑得不懷好意。
“顏先生。”白棠拱手道,“在下尋思著開詩箋之新氣象,您看波斯畫的詩箋,如何?”
顏宗難免錯愕,想象了一番,蹙眉道:“新奇漂亮,但本朝的文人不一定都能接受。詩箋畢竟是用來寫詩的,畫著異國圖案的詩箋,只怕讓人難以下筆。”
白棠贊道:“顏先生一語中的。所以這次,白棠不做詩箋,做套筆記本!”
前世大受歡迎的印著漂亮彩畫的日記本、記事、記賬本,便箋,可是騙了不少人的心呢!
顏宗無言以對,這么一說,他都想要啊!
“若制成,請寄顏某一套?”
白棠一捶定音:“先生想要,多少都不是問題!”
于是,顏宗為白棠當了一回便宜畫師!顏宗竟也樂在其中,廢寢忘食的與韓馬兒與繪制中指點他的畫藝,相得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