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仙魔,還是妖佛,皆不知它從何處流來,又流向何方。
唯大能之輩,知其有個共同的稱謂:弱水。
天以弱水為界,則天界之中的得道者,稱弱水為“天河”。
弱水流經之處,皆有一個與之對應的名字。
魔說,那是“冥河”。
佛曰,此為“苦海”。
而在天地盡頭,六道輪回之地,它被稱為“忘川河”。
有傳說。
忘川河畔開滿彼岸花。
有傳說。
忘川河上還有奈何橋。
有傳說。
忘川河邊有塊三生石。
甚至傳說。
忘川河里,還有生著“娃娃臉”的魚。
這一日。
天河之上,九聲龍吟沖破霄漢,似對身為天界之主的眾仙家,不屑一顧。
九色光華閃過,龍門隨即消失。
一條身長九千九百九十九丈九尺九寸的六角天龍,緊貼著天河水面飛行。
時而騰空,時而戲水。
似對這“弱水”,充滿天生的熟悉。
無論是天仙,還是真仙,亦或者忙碌的仙子,看到這一幕時都艷羨不已。
因為。
即便是天帝這樣的無上大能,也無法在不借助法寶的情況下,長時間立于天河之上。
六角天龍絲毫沒有在意周圍的目光,而是沿著“弱水”所過之處,直奔下游。
就好像在那天地盡頭,弱水之末,有什么在呼喚著它
待它離開后。
天界一處仙山之巔,矗立著唯一一座八角亭,才漸漸從云霧中顯現而出,仿若之前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
成群的仙鶴盤旋,鶴唳之聲此起彼伏。
卻沒有對八角亭里正在下棋的兩個身影,造成任何影響。
白色身影仙氣繚繞,依稀可見頭戴玉冠,玉面白凈,纖塵不染。
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枚白子,款款放置在棋盤上。
黑色身影魔影重重,頭上戴著古怪的面具,舉手投足間無數虛幻的身影被拉長。
當黑影的“手”懸停在棋盤上時,紫青的骷骨才顯露出來。詭異的長指甲吸附著一枚黑色棋子,落在剛才那一枚白子附近。
“嘖嘖嘖堂堂天帝,千年時間只落兩子作為對手,有些不恥。”
“若非魔君善意提醒,吾又怎知已過千年?”
“彈指千年該來的,勢必會來的更快!”
“那這一次,誰會贏?”
“都是棋子,何來輸贏?”
天地盡頭,輪回之地,沒有晝夜之分,沒有四季更替。
弱水從萬丈絕壁落下,沖入下方的巨大水潭。
水潭就好像是地面被硬生生取走一大塊才形成,顯得十分突兀。
無論這萬丈懸崖上有多少弱水流下,這水潭的里水,始終只有一半。
水潭緊連著一塊陸地,陸地外側是看不到邊際,也分不清江河湖海的“弱水”。
清澈的弱水,散發著氤氳霧氣,波光使得這片沒有光芒的世界,顯得并沒那么黑暗。
借著微弱的水光,能夠看到無垠的弱水之中,有六塊陸地漂浮在水面上。
每一塊陸地上方,都有一道由駁雜符文構成的光柱,直達蒼穹。
每一塊陸地下方,都有一條奇丑無比的怪魚。怪魚高達數萬丈,除去魚鰭,還長有帶蹼的兩對爪子。雙爪將陸地向上托舉,稍稍遠離弱水。
每一塊陸地前方,都有一座橋,連接著水潭的岸邊。
每一塊陸地,都有一個特定的名字。每一座橋,也有一個特定的名字。
就比如第六塊陸地,名為“地獄”。對應的橋,稱作“奈何”。
明明距離并不遠,可相鄰的陸地之間,卻無法相視。
此時。
還有一只體型百丈的怪魚,靜靜矗立在水潭邊。
面向絕壁,狀若等候。
它,叫魚七。
和其他六條怪魚一樣,自存在弱水以來,就一直守護在此地。
作為仆從,侍奉著它們唯一認可的一族龍魚。
魚七知道。
“明鏡”消失,弱水無繼。輪回之地的六塊陸地,正逐漸相互影響。
魚七知道。
龍魚一族遭逢劫難,這里已有千年不曾有龍魚到來,也就無法動用弱水中蘊含的靈力。
魚七知道。
無論是龍魚,還是弱水,對于這方天地,都是不可或缺的。
也正因為如此。
憑借弱水透露出的靈氣,它知道今日將迎來龍魚一族中新的龍魚。
一位新的,魚主。
似乎感受到身后傳來一陣“陰森”之氣,魚七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體。
帶蹼的爪子捋了兩下魚須,睜開其中一只魚眼,有些不悅地盯著眼前十道身影。
“異象發生在你‘地獄道’,你們不去問魚六,擅自從‘彼岸’跑來‘此岸’做什么?”
魚七的聲音并不像人言一樣清晰,而是帶著“嗚嗚”的風聲。
十個身影穿著不同的紋飾長袍,濃眉猙目,面色鐵青,沒有一絲生機。只是低著頭微微喘出陰氣,不敢正視魚七。
見狀。
魚七睜開另一只魚眼,眼瞼抬起,精芒在其中閃過。
“魚七為陽魚,身在此岸,不問彼岸之事。爾等身為十殿閻君,有事自然應該稟告它們六個‘陰魚’!”
“速速歸去。若不然,即便你們是天帝欽點,魚七也能當著他的面,讓你們重回弱水。”
十殿閻君只是身形一哆嗦,并沒有掉頭離開的意思。
“七神大人息怒真不是我等斗膽,只是近來頻有生靈從輪回中失蹤。”
“六道之中,這樣的事情數我地獄最多。”
“我等之所以向七神大人求助,是因為此事事關重大。”
“今次,我地獄道中幾只怨魂,未入其它五道,直接從輪回之地消失。”
“六神大人說,那幾只怨魂脫離輪回,以魚身重現人間”
十殿閻君說話像同氣連枝,正要你一言我一語的道出全部。
忽然。
絕壁上方傳來“水聲”,一條六角天龍乘著水浪,躍然出現在魚七頭頂。
魚七龐大的身軀,毫無征兆地單膝下跪。
尾鰭順勢甩出,像傘一樣遮擋在十殿閻君上方。
弱水形成的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十殿閻君像在魚七身下躲“雨”的鬼,不敢踏出分毫。
雨勢漸收,魚七卻沒有起身。
“等候千年,得見吾主!魚七,愿遵魚主差遣!”
十殿閻君在魚七的尾鰭下,看不到頭上情景。可能讓七神大人跪下說話,還尊稱“魚主”的,必然地位超然。
沒等十殿閻君施禮,就被魚七一尾巴甩回“彼岸”,身后還跟著魚七的叱責。
“行禮,也要看有沒有資格!爾等所言之事的確事關重大,待我親去三界查明”
說完這句話的魚七,有些激動地抬頭看向上方,似乎在等候著“魚主”的問詢。
可它等來的,是那帶有高冷,卻也含著陌生的三個字。
“我在哪?”
千年,難道等來的只有沒落?
等魚七明白,眼前的魚主十分健忘時,它還是耐心地講述著關于“弱水”的一切,關于“龍魚”的一切。
魚主水勢,水主沉浮。
魚七離開了輪回之地。
留下魚臨淵獨自理解它講述的一切,這是宿命。
魚七沒有告訴魚臨淵。
踏足輪回之地時,它已經有了另外一個身份,“臨淵尊者”。
魚七沒有告訴魚臨淵。
為了十殿閻君稟告的那件至關重要之事,它放出的靈絲,直指人間的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