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妙魚才從外面回來,沾了一身的寒意,這會兒才打了個寒顫,就被顧清池抱在懷中,頓時便推了一下他,嗔道:“去去去,當心過了寒氣給你。”
誰知她卻推不開。
非但推不開,顧清池還伸出手來替她暖著,一面替她哈了一口氣,道:“無妨,本王不怕冷。”
見這個男人認真的給自己暖手,施妙魚頓時覺得心中一片柔軟,又問道:“傷口可還疼么?”
昨日下了雪,夜里的時候顧清池的傷口疼的厲害。施妙魚睡得淺,睜眼就看到他極力忍耐的模樣,登時便嚇壞了。
所以今日的顧清池眉眼仍舊帶著蒼白。
聞言,顧清池搖頭笑道:“已經不疼了,還要多謝娘子。”
往日里,他身上的傷都是眉頭不皺。可大抵是如今有了人心疼,顧清池竟然也恢復了痛覺,昨夜里原本是想忍著的,卻驚醒了施妙魚。
一想到這個丫頭的柔情似水,顧清池便覺得心中也軟的不行。
他抱著懷中的溫香暖玉,一面低聲道:“本王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能擁著佳人。
海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真好。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那些下人也都退了出去,將這獨處的空間留給了二人。
只是,美好的溫存時刻,總是被用來打破的。
顧清池剛想低頭去親吻自家的嬌妻,就聽得門外響起綠枝的聲音:“王妃。”
聞言,施妙魚頓時推了推顧清池,緋紅著一張臉,聲音里倒是強自鎮定:“怎么了?”
“江側妃的母親來了,說是要探望女兒。可要讓她進來?”
聽得這話,顧清池的神情里頓時閃過幾分不耐,道:“她來做什么?”
按道理來說,出嫁的女兒,就算是夫家的人。出嫁女想要回娘家探親,要征得夫家同意之外,再提前給娘家下帖子表明自己什么時候回去,之后才能回娘家。
而娘家人上門探望雖說要寬松一些,可現在安陵王府多事之秋,那江家人前來可就是有點不會看臉色了。
門外的綠枝也是一臉的蹙眉,輕聲道:“說是快過年了,過來給江側妃送些東西。”
顧清池嗤了一聲,道:“這是怕王府短缺了她們什么?”
施妙魚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道:“讓她去吧。”
她還不至于苛責人到這個地步,只要那兩個人不作妖,她就可以養著二人,就當是多添兩雙筷子的事兒。
畢竟——她就算心中希望跟顧清池只有彼此,可是放眼全京城,還沒有誰敢這么做的。她不想為難顧清池,所以如果府上放兩個擺設,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可這個前提是,那個擺設別妄想來分她的夫君。
雖說這個想法很自私,可施妙魚當真是無法接受顧清池再碰別的女人。
當然,如果不是這次的賜婚,說不定施妙魚也會順其自然,做個小醋壇子,霸占著不準顧清池納妾呢。
畢竟,她也不是為了自己的賢德名聲,就要毀了別的姑娘一輩子的人。
“是。”
聽得綠枝的腳步漸漸遠去,顧清池這才嘆道:“你就是心好。”
江家之人他是一向沒好感的,現在過來,怕是十之八九沒有報什么好的念頭。現在放人進去了,誰知會出什么幺蛾子。
不過,只要妙魚高興就好,總歸有他的人監視著。
聞言,施妙魚笑道:“妾身也不是瞎好心,只是有句話是對的,總歸過年了,若那位母親是真的思念女兒呢?”
她這話一出,就被顧清池敲了敲腦袋,似笑非笑道:“你可是忘了,來的是江家旁支的主母?”
施妙魚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可等稍微一回想,便想起了一件事兒。
是了,這江玉妍是庶出啊!
大過年的,嫡母放著自己的兒女不去管,反而來這個庶女這里,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這兒,她便有些糾結道:“王爺,妾身是不是做錯了?”
顧清池揉了揉她的發,見她這模樣格外可愛,又忍不住親了一口。
在施妙魚瞪著自己的眼神中,顧清池才緩緩笑道:“無妨,你沒有做錯。說不定咱們還可以看一出好戲呢。”
宮中有他的人,前日御書房的事情他也聽說了,雖說皇帝是給太子出了氣,可是很顯然,皇帝并不打算斬盡殺絕。也就是說,說不定某日二皇子還會卷土重來,而太子到時候還是要跟這位弟弟斗法。
況且,皇帝并沒有去出手壓制那些流言蜚語。而按著太子的脾氣,根本不會放任流言發展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掐滅源頭。
雖說當日顧清池在設計這些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將江玉妍牽涉進去,之所以挑選成親那日,只是為了避開拜堂和洞房,以及找一個順理成章的借口,避免以后圓房。
然而此時江玉妍被牽涉進去,并且很可能有性命之憂,顧清池也不打算救她。
從嫁進安陵王府的那一刻,她便是敵人。
潛在的
危險,他顧清池還沒有那么爛好心呢。
施妙魚不知他心中所想,疑惑的問道:“看什么好戲?”
對于施妙魚的話,顧清池卻是并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神秘一笑,道:“等著便是了。”
他說完這話,又曖昧一笑,問道:“王妃,咱們繼續?”
見他這模樣,施妙魚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登時便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道:“爺,您自己玩吧,妾身要出去忙了!”
這個人,明明在病中,還偏偏要撩撥人,到最后了自己有火了不能發,也不知道難受的是誰!
眼見得施妙魚逃也似的走了,臨走之前還贈送了他一枚專屬白眼,顧清池頓時朗聲笑了起來。
而此時秋蘭苑的氣氛,顯然沒有這般輕松。
“不知母親前來,有失遠迎,還請您恕罪。”
面對這個嫡母的時候,江玉妍的心中總帶著幾分怯意。
這位江家主母是個有手段的,雖然江老爺有八個妾,且還有庶子庶女將近十個,可是哪一個都沒有造次過。不止是這些孩子,就連那些妾也沒敢生出過什么想法來。
大抵是有人生出過的,只是很快便無聲無息的去了,之后那個位置便會被新人取代。
而江老爺雖然花心好色,可對于這個主母也是格外敬重的,到現在夫妻成親將近三十年,每個月還有十日是宿在主院的。
這在京城之中,可是很少見的。
見到江玉妍,江徐氏隨意點了點頭,將她扶了起來,笑道:“這些時日不見,倒是清減了些,可是才換了地方不習慣?”
聞言,江玉妍越發的心中忐忑。往日里,一旦主母笑了,那比她陰沉著臉更可怕。
只是現在,她只能忍著心中的怯意回道:“倒也不是,只是王爺至今還在昏迷著,女兒心中擔心,便不太吃的下飯。”
這話倒是實情,現在顧清池遇刺到現在都昏迷不醒,她又被卷入了那樣一樁流言里面,能吃得下睡得著才怪呢!
“受苦了。”
江徐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又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即便是隨著小姐嫁了人,可對于江徐氏,這些下人還是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的。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江玉妍登時便起身,跪在了江徐氏的面前,顫聲道:“母親,求您救救我吧。”
她不知道江徐氏今日為什么來,可必然是跟那一樁流言有關的。若是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那她可就完了!
哪怕是自己不死,等到王爺醒來之后會如何看待自己?她以后還是一片黑暗!
見江玉妍這模樣,江徐氏也不扶她起來了,只是淡淡道:“妍兒,母親一向疼你,你是知道的。雖說府上的孩子這么多,可你與那些不同。她們都是養在姨娘身邊,唯有你,是養在我這里的。”
這事兒說起來還有一段典故。
當初江徐氏遲遲生不下來兒子,且夫君又是個好色的,而當時那個受寵的三姨娘因著生了兒子,在府上也格外受寵。
不但老夫人喜歡她,就連夫君的心也偏向了那邊。
那個三姨娘因此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以為自己可以拼一把。
江徐氏豈是那么好欺負的?不過三個月,那位三姨娘就因為上山看花被強盜截去,后來還被人送了回來。
據說,是強盜在糟蹋完之后,得知這是江家的人,所以一時害怕,便將人送回來了。
再后來,那三姨娘便不聲不響的死了。
且還是被江老爺派人給悶死的。
就連那個格外受寵的庶長子,也因此遭受了冷落,一個小奶娃而已,沒有人精心伺候,甚至連那年的冬天都沒有熬過。
這件事中,出力最大的便是江徐氏身邊的丫鬟柳苗。
她生的好,本就是個陪嫁的通房丫頭。所以在這事兒之后,江徐氏便做主將她開臉,成了新的三姨娘。
第二年的時候,柳苗便懷了身孕,生下的孩子便是江玉妍。
那時府上也有個姨娘生了孩子,哭鬧著要養在自己的身邊,老爺也允了她。
于是,柳苗便不顧自己身子虛弱,跪在江徐氏的面前,哭著要將孩子養在主母的名下。
當時柳苗說:“妾身蒲柳之姿,又大字不識幾個,這孩子是老爺的骨血,被妾身養著豈不是成了賤命?還請夫人憐惜這個孩子,將她養了吧。”
雖說柳苗被江老爺收了,可她的心是一直向著江徐氏的。
這話無疑是打了那個姨娘的臉,后來那位姨娘也漸漸地被冷落了。
江徐氏心里記著柳苗的好,把江玉妍養在身邊之后倒是沒有虧待過她,就連平日里也跟嫡女是一樣的份例的。
經了那件事兒后,江老爺主動的要將其他妾室生下來的孩子交給江徐氏養,可從那兒往后,江徐氏一個都沒養過。
除了自己的四個孩子,養在她身邊的庶子女,唯有江玉妍一個。
此時聽得江徐氏提起來,江玉妍更是忍不住落下淚來,顫聲道:“母親對女兒的好,女兒是記在心里的。如今女兒被流言無辜波及,唯有求母親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