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也是她今日被逼上了絕路,這才臨時起了那個念頭。
可是不管如何,自己終歸是逃過了一截。
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好生籌謀,今日的江徐氏好應付,那是因為自己從小都在想著如何討好她。
可是皇后,她只是遠遠地見過幾面,該如何讓皇后的殺心退去,那才是她要思慮的。
但不管如何,她一定要保命。
自她出生之后,每日要思考的一個問題,便是活著。
江家家大業大,孩子那樣多,勾心斗角更多。
她想要在那個吃人的環境下活下來,便要使盡渾身手段。
縱然過程艱難,可最終她做到了。
她不但除去了對手、討好了主母,最終還為自己迎來了一門好親事。
縱然這門親事,她不過是一枚棋子。
而現在,她要為了活著,繼續籌謀。
江玉妍在看著鏡子的時候,銅鏡中的女子也在回望著她。
四目相對,她將眼眸內的張揚與機鋒都收斂了起來,慢慢的勾起一抹溫婉無害的笑意來。
夜里下了一場大雪。
清晨起床的時候,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唯有屋檐下的琉璃瓦,在晨起稀薄的日光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施妙魚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院內的紅梅綻放,一樹火紅。
她勾起一抹笑意,才想要起身,就被床上的男人勾了回去:“怎的不再睡會兒?”
自從顧清池受傷之后,精力便大不如前。不過這倒是帶來了一個好處,便是施妙魚每日晨起的時候,都能感受到男人在身邊的感覺。
施妙魚被他重新帶回床上,看向顧清池睡眼惺忪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道:“王爺,時辰可不早了。”
雖然天色瞧不大出來,可那西洋鐘上的時辰卻是日上三竿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又推著顧清池也起來:“您可不能再睡了,不然要錯過喝藥的時候了。”
這一日三頓藥,是絕對不能少的。
縱然顧清池十分想要跟自家嬌妻繼續在床上溫著被窩,可是被施妙魚這般推搡著,他最終只能嘆了口氣,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方才不甘不愿的起身了。
等到二人吃完了早膳,已然快正午了。
施妙魚才讓人收拾了,就聽得綠枝來報,道是:“太醫來了。”
這些時日,太醫院的人日日前來給顧清池看診,不過因著有了施妙魚的藥,所以他們倒是沒有看出來貓膩。
聽得這話,顧清池迅速的吃了一顆藥丸,繼而躺回了床上,依舊做起了那個昏迷的病嬌王爺。
“太醫請。”
施妙魚收起笑容,依舊是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只是臉頰明顯的圓潤卻讓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茶飯不思的狀態。
好在那太醫并不敢直視施妙魚,低頭行了禮之后,便去給顧清池看診了。
等走的時候,那太醫依舊是搖頭嘆息:“王爺如今倒是沒了性命之憂,只是這身子著實虛弱,要好生調養著。”
施妙魚不經意間回頭,就見那太醫轉身的瞬間,床上那位“昏迷”的王爺正在沖著自己做了一個鬼臉。
她強忍著沒有笑出來,點頭道:“有勞太醫了,綠枝,送太醫。”
綠枝應了一聲,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只是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給那太醫手里塞了一個裝滿銀子的荷包。
那太醫點了分量,眼中的笑容就沒有少過。相比在宮中當值,他還是更喜歡出來給安陵王看診。
起初還需要每日給皇帝匯報,這兩日皇帝心中煩悶,也不要他回稟了。每日里給安陵王診完之后便能直接回府,活計可謂是十分輕松。
這倒還罷了,關鍵是安陵王妃格外大方,每次都讓丫鬟給自己一個大紅包,里面的銀子足夠他美滋滋的去吃酒了。
等到那太醫腳步輕快的走了之后,施妙魚這才命人關了門,回身輕錘了一下顧清池,道:“王爺就不能正經些么?”
聞言,顧清池眼中笑意蔓延:“在王妃面前,本王為何要正經?”
他就喜歡沒事兒逗施妙魚,看這丫頭想笑不敢笑,憋著的模樣十分好玩。
見狀,施妙魚沒好氣的錘了他一下,嗔道:“你呀。”
虧得自己當初還以為這位是一個高嶺之花,時間久了才發現,這分明就是個二貨!
收到自家嬌妻送的白眼一枚,二貨安陵王依舊笑的喜滋滋:“來陪本王下棋啊。”
自從顧清池生病之后,這每一日都是空閑時間。他除卻吩咐周瑾做事,再傳幾封信出去之外,剩下的時候便纏著施妙魚下棋,誓要將施妙魚這愛悔棋的毛病給扳過來不可。
只是……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
“我才不跟您下棋,王爺現在賴皮的很,悔棋比我都厲害!”
一說起這個施妙魚就有些憤憤。
當初認識的時候,他下棋的棋風多好啊,不但處處讓著自己,還能讓她在悔棋不斷的時候小贏一把。
;可是現在呢,自從生了病,說是要跟她下棋切磋,誰知到了最后,那幾乎步步悔棋,氣得她險些砸了棋盤。
這人太賴皮,簡直沒法愉快玩耍了!
見施妙魚這模樣,顧清池更覺得好玩,當下便要繼續逗她。
誰知他才張了張口,就聽得門外傳來了綠枝的聲音:“王妃,江側妃求見。”
聽得這話,施妙魚微微一愣,顧清池卻是先開口道:“她來做什么?”
昨日里他讓人去盯住了江玉妍的院子,最后卻是打聽到的消息不多。據說那二人在房中說了半日,其間倒是聽到哭聲傳來,不過出門的時候瞧著二人倒是笑瞇瞇的。
因著顧清池的暗衛除卻用來辦正經事情的,都被放在了施妙魚身邊保護她的安危。至于那兩個側妃,他知道這兩個人實際上不會掀起什么大的風浪,就只讓幾個白衣教的影子盯著了。
所以,打聽消息才不會那么全面。
但這并不妨礙顧清池懷疑什么,畢竟對于江家人的消息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前日鳳儀宮才收到江家人遞的信,之后就來安陵王府找江玉妍,這很難不讓顧清池懷疑他們是不是要傳達什么消息。
原本以為會看一場好戲,沒想到卻是風平浪靜。
而在這個時候,江玉妍要來找施妙魚,這不能不讓顧清池警惕。
聞言,施妙魚彎唇一笑,道:“王爺這么緊張做什么。”她說著,又推著顧清池回床上,一面笑嗔道:“倒是您,請做一個合格的昏迷不醒的王爺,好么?”
見施妙魚嬌俏的笑著,顧清池也放下了心,總歸有他在呢。
因此,他趁著施妙魚不注意的時候,偷親了一口,這才轉身去了內室的床上。
羅帳將床上的一切都蓋得嚴嚴實實,而內室的珠簾掩映之下,更是叫人看不真切內室究竟有什么。
施妙魚看了一眼,見沒什么問題,這才走到椅子前坐下,道:“讓她進來吧。”
“給王妃請安。”
江玉妍進來之后,也不抬頭四處張望,只是恭敬地行了禮。
她夜里的時候想了許多,如今到底是在府上,除卻應對皇后之外,她還得取得施妙魚的信任。
畢竟,王爺的身體據說一日比一日要好起來,但是在此之前,府上當家做主的都是王妃。
若是施妙魚不相信她是清白的,那么屆時等顧清池一醒,她要面對的事情依舊不會小。
縱然皇帝再對顧清池明笑暗拔刀,可若顧清池想收拾她一個小小的側妃,皇帝也是不會攔著她。
她一個姑娘,命賤如草芥,只能自保。
所以,江玉妍決定來討好施妙魚。
“起來吧。”
施妙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側妃今日可是來看王爺的?”
誰知,江玉妍卻是沒有起身,只是依舊跪著,仰頭道:“不,妾身今日前來,是來請罪的。”
聞言,施妙魚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問道:“這話從何說起啊?”
“回王妃,妾身不知坊間為何會傳出那樣的流言,雖然深感冤枉,可卻到底是給安陵王府蒙羞,所以妾身前來請罪。不敢求王妃饒恕妾身,只求王妃息怒,莫要為那些流言所困。”
聽得這話,施妙魚倒是笑了。
這姑娘很有意思啊,話里話外說著是請罪,可若是自己真的治她的罪了,那不就成了聽信流言的愚蠢之人了?
“你說是流言,有何證據?”
見施妙魚并不上鉤,反而問自己,江玉妍的神情一僵,咬唇道:“妾身以性命發誓,跟太子從未見過面。試問妾身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怎么會跟他有關系呢?只是此時到底是讓王府陷入流言蜚語之中,所以妾身愿意日日誦經,為王府和王爺王妃祈福,希望你們可以平安無憂。”
施妙魚隨手把玩著手上圓潤的指甲,一面漫不經心道:“祈福就不必了。”誰知道她會祈什么福,說不定背地里給自己扎小人呢。
倒是不怪施妙魚心中腹誹,只是這種事情在內宅多了去了,雖說這扎小人刻生辰八字并不管用,可卻總是有人會傻到相信這些玩意兒。
換句話來說,便是不管用,看著也糟心啊。
“王妃可是不信妾身么?”
江玉妍的眼淚倒是說來就來,迅速的蔓延,卻不落下來,叫人瞧著楚楚可憐。
施妙魚心中暗嘆,若是自己是男人,說不定也得心疼一下呢。
可惜,誰讓她是一個惡毒又愛計較的姑娘呢。
所以施妙魚只是淡淡道:“公道自在人心,若側妃心中無愧,何必追問旁人信與不信?”
見她一直在跟自己打太極,江玉妍噎了一噎,好一會兒才咬唇道:“是妾身魔障了,多謝王妃提點。”
“好說。”
施妙魚臉上帶笑,一副笑瞇瞇的和善模樣,只是那笑意卻是分毫不達眼底。而親近人也都能看出來,她這是不耐煩的模樣。
“昨日里聽說你母親上門了?”
見施妙魚提起這話,江玉妍復又磕了個頭,道:“是,母親聽聞留言,斥責了女兒,她原是想要親自來給王妃道歉,奈何昨日里有事纏身,便先回去了。臨行前叮嚀囑咐,叫妾身定要前來給您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