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功夫,她便待不下去,索性告了不舒服,做了一副羞澀的模樣要離開。
劉貴妃跟施妙魚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善意的促狹,便格外大方的放任她走了。
畢竟有些話題,她若是在,也不大好說。
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呢。
顧雙宜一路沿著回廊走了許久,臉上的熱意才消散了一些,被這冷風一吹,不由得嘆了口氣。
來宮中這些時日,她還未曾見過岳啟光呢,對于這個兒時的好友,她頗為想念。
現下倒好,好友沒見著,先見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
再想起母妃來之前說的話,顧雙宜越發的苦惱了起來。
她心中只想著那些有的沒的,絲毫沒有留意到,前方就有一片未曾打掃干凈的雪地。
下一刻,便聽得驚慌失措的女聲響起:“啊——”
不知是不是宮人偷懶,這雪地有約莫丈余都沒有打掃,顧雙宜心中想著事情,一腳踩上去,直接便摔倒在了地上。
這還不算,她今日穿的小靴子有些滑,借著摔倒時的那一股力道,竟直直的往前摔了三五米遠!
顧雙宜摔的頭昏目眩,好一會兒才暈暈乎乎的想要起身,卻發現面前停了一雙腳。
祥云紋的鹿皮靴子,其上是紅衣如火。
顧雙宜下意識抬頭望去,只見——
意氣風發男兒郎,通身似燃了火光,越發襯的那一張臉勾魂攝魄。
見顧雙宜目光發愣的看著自己,男人低頭睨了她一眼,鄙夷的嗤了一聲,轉身就走。
顧雙宜先前還有些發愣,可在看到這男人的目光之后,頓時氣急敗壞道:“喂,你沒看到本……我摔倒了么,竟然都不扶一下!”
她到底顧忌著自己的身份,堂堂公主摔倒實在太丟人了,可這四下又沒有奴才,唯一的指望只有眼前這男人。
可這男人居然視若無睹的走人了?!
顧雙宜只覺得渾身摔的哪兒都疼,可聽到那男人的話之后,又添了一層肝疼。
“像你這種想要倒貼的姑娘,小爺我見的多了,以為摔一下小爺就會管你么,跟我耍花招,嫩著呢!”
男人生的格外好,說出的話卻是格外的叫人咬牙切齒。
顧雙宜氣得頭昏目眩,看著那男人施施然離開的背影,更加氣得咬牙切齒。
她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掙扎了好幾下方才站穩。
恰這時旁邊有宮人走過,顧雙宜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他,磨牙問道:“我問你,那個騷包男人,是誰!”
見她摔倒不扶一下就算了,竟然還污蔑她名聲?
她永安公主顧雙宜,再如何落魄,也不至于到倒貼男人的地步吧!
這幾日永安公主都住在宮中,宮人早早的就記住了她的長相。此時見到她這般模樣,連忙低下頭,恭聲回道:“回公主話,這是皇上的妻弟,岳小將軍。”
聞言,顧雙宜楞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岳小將軍?”
將這四個字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之后,顧雙宜瞬間便將那個騷包跟記憶里的少年合二為一。
待得知道那人是誰之后,顧雙宜難以置信的指著他的背影道:“他他他是岳啟光?”
記憶里的好友不是一個白玉團子似的小哥哥么,待她可好可好了,怎么會是這般的潑皮無賴騷包德行?!
跟那小宮人再三確認之后,顧雙宜終于確定,這是一個人。
“很好,岳啟光,你這個混賬玩意兒沒有認出來我就算了,還敢給我潑臟水!”
顧雙宜在心中拿了根針,將岳啟光扎了千把百次,面上笑的越發的陰森:“你給我等著!”
顧雙宜摔到了臀部,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的,這模樣自然不能參加夜宴了。
是以她也并不知道,那位騷包至極的岳小將軍,在跟她打了個照面之后,便急匆匆的去找皇后了。
他到底還是知道分寸的,知道那些命婦們都在里面跟姐姐說話,自己是不能進去的,太過唐突。
所以便拉了門口的初雪,悄聲問道:“初雪姐姐,永安公主可在里面?”
記憶里那個奶萌的小丫頭讓他格外惦記,只是尋常時候他不得進宮,今兒個好容易夜宴,下值之后直接便來了。
不想卻得了一個失望的答案:“公主不在這兒,已經回寢宮歇著了,將軍可是要找她?”
到底是大了,又這些年沒見,岳啟光反倒有些近鄉情怯了,因擺手道:“不不不,我就是隨便問問。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見那一團火色如風一樣刮走,初雪搖頭失笑,這岳小將軍隔三差五就要被護國公揍一頓,偏偏這猴兒一樣的性子卻怎么都改不了。
岳啟光原想著晚宴時候見過顧雙宜之后再做決定的,畢竟也不知她現在性格如何,萬一被養成了那極討厭的性格,那幼時的情誼怕也就續不上了。
誰知這一次他又失望了。
因為夜里的時候,永安公主根本就不曾出現在宴會上。
宴席中間,岳啟光到底是沒忍住,蹭到了施妙魚的身邊,借著敬酒的動作小聲問道:“姐姐,不是說劉貴妃跟永安公主一同來京了么,她怎么沒來?”
施妙魚一時有些詫異,好奇他竟然會問一個陌生的女子,不過到底是笑著回道:“公主身子不適,在寢殿里休息,并未過來。”說到這兒,又問道:“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了?”
岳啟光胡亂搪塞過去,心里卻有些郁悶。難不成那記憶里軟萌的小姑娘,當真是已經變了?
只不過第二日,岳啟光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規矩,初一他是要進宮跟姐姐請安的。
岳啟光早早的就被父親從床上揪了起來,拎著耳朵給扔了出去。
他索性便直接進了宮,好歹還能在姐姐那里蹭一頓吃的。
不過臨走之前為了報復,索性將岳啟寧也給拐帶進了宮,讓那個寵女狂魔著急去吧!
“哥哥,咱們就這么偷溜出去,爹爹不會怪罪嗎?”
岳啟寧今年七歲多,正是換牙的時候,說話的時候害羞的捂著嘴,生怕別人瞧見那兩個大豁。
偏岳啟光還愛逗她,一把將岳啟寧抱在懷中,捏著她的小臉問道:“那爹爹怪罪下來,要打哥哥怎么辦?”
岳啟寧被他捏的說不清楚話,聽到這話之后想也不想道:“寧兒護著哥哥。”
小姑娘的臉白白嫩嫩的像包子,被他捏的變形,仍舊好脾氣的不生氣。
見她這模樣,岳啟光覺得一顆心都要被妹妹給軟化了,大有一種我家妹妹怎么這么可愛的感覺。
他一把將岳啟寧舉了個高高,笑瞇瞇道:“沖著咱們寧兒這句話,哥哥今兒這頓打就算是不白挨!走,哥哥帶你去看漂亮姐姐。”
護國公府誰人不知,岳小將軍平日里挨打,大抵是因為兩個原因。
一,布兵行軍狡詐;
二,拐帶妹妹。
偏這兩樣,岳啟光哪個都改不了。
岳啟寧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也隨著叫道:“去看漂亮姐姐。”
她一說話,就露出來漏風的嘴巴,連忙又單手抱著岳啟光,另一只手則是去捂自己的嘴。
這般可愛的小模樣,引得岳啟光越發笑的開心。
“給皇后娘娘請安。”
岳啟寧規規矩矩的行禮,一旁的岳啟光則是笑瞇瞇的叫了一句:“姐姐,我來了。”
見到岳啟寧前來,施妙魚笑著過來將她攬在懷中,柔聲笑道:“咱們寧兒真懂事兒。”之后又白了岳啟光一眼:“你是不是又偷偷將她拐帶出來的,當心回去爹爹又得揍你。”
這些年,岳啟光哪天不挨三頓打,早就皮實了,聽得這話厚臉皮的笑道:“哪兒能呢,這不是寧兒想姐姐了么?對不對?”
聞言,岳啟寧頓時煞有介事的點頭道:“嗯,寧兒想漂亮姐姐。”
這小嘴兒甜的,施妙魚低頭在她白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姐姐也想寧兒呢。”
一旁的岳啟光:……讓他渾說!
幸虧他姐單純,不知道自己在岳啟寧面前口無遮攔,不然好脾氣如施妙魚,大抵也得抽自己。
施妙魚陪著岳啟寧玩了一會兒,便讓宮人帶著她去找顧承煬了。
對于這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外甥,岳啟寧喜歡的不得了。雖然……這個外甥做事情雷厲風行,比她還成熟穩重。
“說吧,巴巴的跑來做什么了?”
施妙魚喝了一口茶,睨了一眼岳啟光。這個弟弟她還是熟悉的,瞧著這人眉眼里的猶豫,便知道他有事兒想說。
“姐姐,救命啊。”
岳啟光嘆了口氣,托著腮道:“昨兒個母親又念叨讓我娶媳婦,還是誠遠伯府的那個假面小姐,您倒是幫忙管管啊!”
聽得他這個形容,施妙魚頓時樂了,睨了他一眼道:“你這話說的輕巧,我怎么管啊?”
不過,她也不太喜歡誠遠伯府的那個小姐,怎么說呢,那個姑娘規矩什么都是極好的,說話圓潤聲音好聽,一舉一動都是大家培養出來的,只是……就像是被人捏出來的人兒,太溫柔了,或者說太善解人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