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一身華服,身上圣誕樹似的,掛滿了佩飾。肥香腸似的十根手指,有八根戴著大金戒指。此時,那五根肥香腸,正死死地扯著顧茗的衣袖。滿臉的橫肉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顫抖著。
隱魃見顧小姑奶奶眉頭漸漸皺起,忙喝問道:“怎么回事?”
負責招待胖子的伙計,忙上來道:“這位客人,想上二樓卻不愿意交保證金。”
“哪來的鄉巴佬,連隱珍閣的規矩都不懂,跟著搗什么亂?還不把人轟出去,免得驚擾了客人。”這等小事,還用他隱衛大人出面,要你們這些底下人做什么?
“慢著!你別告訴我,這窮酸能交起一千兩銀子!你們隱珍閣,還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的?這不是店大欺客嘛!”胖子不服氣地指著顧茗叫囂著。
顧茗沒料到有這規矩,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上二樓還要交銀子?就是把他拆吧拆吧賣了,也不值這一千兩銀子啊!
“說誰窮酸呢!”顧夜不樂意了,有錢了不起啊,說的跟誰沒錢似的。不就一千兩銀子嘛,她空間里連同幫師父保管的銀票,還能湊不出一千兩來?
她走下兩級臺階,伸手捏在胖子手腕的穴位上。那胖子只覺得腕子一陣刺骨的疼痛,趕忙松開顧茗,不停地甩著手。
顧夜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冷笑道:“你不窮酸,怎么連一千兩銀子的保證金都不舍得交?你這些大金鏈子金戒指,莫非都是假的?你看上去財大氣粗的,其實都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不,不,冤枉你了,你這臉不是腫的,是真胖!”
她的聲音雖不高,但童聲本來就尖細些。能來隱珍閣消費的,都是有些身家的,一樓人雖不少,卻安靜得很。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一樓的客人們聽到后,忍不住哄然大笑。
“你……信不信老子揍你!”胖子惱羞成怒,揮起豬蹄似的拳頭,朝著顧夜就撲了過來。隱魃一瞧,趕忙戒備。
沒等他動手,那胖子就“呼通”一聲,倒在了臺階上,鼻子磕在階梯的棱角上,頓時鼻血長流。隱魃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顧茗小盆友縮回去的腳。干得漂亮!!
“哎呀!你可得悠著點兒,你這體重,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家店里的樓梯給壓塌了。要是造成了貨品或人員上的損失,只怕把你論斤賣了,也賠不起!”顧夜用蘭花指捏著帕子,捂在嘴邊,細聲細氣地道。
胖子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努力掙扎著爬起來,抹了一把鼻血,面目猙獰地就要再次撲向顧夜。這時候,店里的護衛可不是吃素的,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左一右鉗住胖子的胳膊,把他給控制住了。
“敢在我們隱珍閣鬧事,就要承擔起后果。你們,把他扔進府衙,讓知府老爺處置!”隱魂殿的勢力,就連官府都要給幾分薄面。再加上衍城的知府,是自己人,昨兒他們兄弟倆還在一起用飯呢。這胖子進了府衙,休想落得好去!
不過,一樓有些客人,經胖子一鬧,目光中充滿了不滿。這些人大多是交不起保證金,只能在一樓過過眼癮的。憑什么那兩個小屁孩,能夠上二樓,他們卻不能?太差別待遇了吧?
隱魃淡淡地掃了這些人一眼,冷笑一聲道:“這兩位是跟樓上君家九公子一起來的。隱珍閣可沒有一家人還要交多次保證金的規矩!”
原來是這樣!一樓那些心懷不滿的客人,收回了目光。
“小姑娘,請隨在下上去吧?”隱魃做了個請的手勢。
然而顧夜卻沒有抬步,而是盯著他笑而不語。隱魃頓時覺得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是怎么了?小姑奶奶,我沒得罪你吧?
“掌柜的對鄉下人有偏見?”隱魃額角開始冒汗的時候,這小姑奶奶終于開口了。
哎呦喂!原來是這茬啊,剛剛不就罵了那胖子一句鄉巴佬,就把這小姑奶奶給得罪了!
“沒有!一點偏見都沒有,我還得感激鄉下人呢。沒有他們,我們吃的米啊面啊蔬菜啊……從哪里來?我怎么可能對他們有偏見?剛剛那是口誤,那個死胖子,拿他跟鄉下人比,那簡直是在侮辱鄉下人啊!”隱魃趕緊發動三寸不爛之舌狡辯著。要是惹惱了這小姑奶奶,被主子知道了,他絕對沒好果子吃!
“哦……沒有偏見就好。”顧夜這才挪動尊步,一階一階地向上走去,“走吧,帶我這個鄉巴佬,去見識見識貴店的鎮店之寶。”
雖然不知道這賊眉鼠眼的掌柜,為什么對她另眼相待。不過,從他殷勤的態度,和隱晦的尊敬,至少不算是壞事兒。或許,她是沾了君家或者褚家的光?
正沉思間,不知不覺中她隨著“掌柜”邁上了三樓的階梯。在二樓閑逛的褚慕樺,看了一眼后,就轉開了目光。他以為君家表弟已經交了三樓的保證金,心中暗贊君棋誠想得周到。
而另一邊的君棋誠,也看到了登上三樓的顧夜兄妹,覺得表哥真是太客氣了,居然連三樓的保證金都搶先交了。這個美麗的誤會,就那么發生了。
對隱珍閣保證金的規則稀里糊涂的顧夜,此時被“掌柜”引著,來到了玻璃茶具前。三樓人不算多,只有那么三人,都圍在玻璃茶具周圍,不停地嘖嘖稱贊著。
東靈國的琉璃茶具雖然色彩鮮艷、光彩照人,但半透明的質感,影響了對茶湯和茶葉形態的欣賞。而面前的玻璃茶具,一個比成年男子拳頭大一些的茶壺,配了四個玲瓏剔透的茶杯,看上去精致異常。
隱魃吩咐伙計取來開水和茶葉,很騷包地現場用玻璃茶具,準備表演他那蹩腳的茶藝。正主已經被吸引來了,這套茶具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鎮店之寶什么的,不過是個噱頭而已。玻璃作坊的制作工藝,會日漸成熟,到時候這都是下金蛋的母雞啊!
隱魃的茶藝的確不怎么樣,動作生硬,火候顯然不到家。但是,沒有人計較這些,全部被茶湯鮮艷的色澤,茶葉青翠的顏色吸引了。尤其是開水沖下去,茶葉在沖泡的過程中沉浮移動,葉片逐漸舒展,都一覽無余。可以說,用玻璃茶具泡茶,是一種動態的藝術欣賞。
隱魃用的是東靈國最有名的高山云霧茶。差距晶瑩剔透,杯中輕霧縹緲,澄清碧綠,芽葉朵朵,亭亭玉立。觀之賞心悅目,別有風趣。三樓的五位客人,除了顧夜兄妹外,眼中都迸射出熾熱的光芒,閃過志在必得的狂熱。
“伙計,叫你們掌柜的上來一下,咱們打個商量。”說話的是儒雅的中年男子,他那一身的行頭,看上去不起眼,實則屬于低調的奢華,光腰間的那塊羊脂玉佩,沒個萬兒八千的買不回來。頭頂的玉簪跟玉佩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同一塊玉石上切下來的,雕工精美異常。
旁邊站著的年輕小伙計,露出一絲苦笑,不住地說著抱歉:“對不住了,三位爺!我們這茶具是非賣品,多少錢都不賣!你們跟掌柜的溝通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了,還不死心哪!”
“怎么跟客人說話的?咱們店里一向秉著顧客至上,客人就是衣食父母的原則,對待他們態度要如春天般的溫暖。你,下去領罰,換其他人來三樓!”隱魃在隱魂殿的地位,除了主子外排前四,處置個伙計還是有那權利的。
那伙計剛想再解釋兩句,被隱魃瞪回來后,垂頭喪氣地下了樓。不久后,一個跟那伙計穿一樣服飾的少年上來了。他圓臉,月牙眼,不笑的時候都帶著幾分笑色,看上去十分討喜。
儒雅男子替剛才那伙計解釋了一句:“這三天,我們幾個茶癡天天都來,一天十二時辰除了吃飯睡覺,都混在這兒了。剛才那小伙計,也是被我們三個給煩的。這位爺是隱珍閣的……東家?”
“不管怎么說,你們是貴客,他是為你們服務的。這點耐心都沒有,怎么能干好工作呢?”隱魃微微一笑,繼續道,“在下不是隱珍閣的主人,只不過是東家身邊跑腿的。”
“別管你什么身份,給句爽快話:你能做隱珍閣的主嗎?”一個身材微胖,一身華服的老者,瞪圓了眼睛,不耐地問道。
隱魃云淡風輕地笑笑,道:“我要是不能做主,這整個隱珍閣,就找不出能做主的了!”
“能做主就成!”另一個瘦高身材的白胡子老頭,擠到隱魃的面前,略顯急切地問道,“給個爽快話,這套玻璃茶具,到底多少銀子你們才肯賣!”
沒等隱魃開口,華服老者不樂意了:“張老頭,凡事都講個先來后到,明明是我先看上的這套茶具。”
瘦高老頭剛想分辯,被儒雅男子打斷了:“你們都得排我后頭,我才是第一個發現這套茶具的人,也是第一個詢問價格的。你們都靠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