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姜洋微微嘆息一聲,洗干凈手過去攬了她,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那叫一個疼惜。n許晴空微微低了頭,沉默不語。n認命般的嘆了口氣,低聲道:“晴空,說話,和我說話。”n她還是不肯理他,有些孩子氣的執拗。n他耐心至極的輕聲哄,她卻始終沉默,看她蒼白瘦削的臉頰,心疼的說:“你瘦了,孕吐很嚴重是不是?有沒有想我?嗯?”n“不想,想你做什么?連個電話都不肯給我打。”語畢似乎還不解氣,許晴空握了拳頭,輕捶了他幾下。n背上的傷口被她一碰,疼得姜洋倒吸一口涼氣,n“姜洋,怎么了?”n握了她要解他衣扣察看的手,“不許胡鬧,家里還有人。”n許晴空美眸一冷,語氣透著不奈:“我現在是孕婦,能把你怎樣?”n看她橫眉冷對的模樣,知道她心中有氣,溫聲道:“只是趕路趕的有些累,我沒事兒。”n“不可能沒事,你放開我,我看看你傷的怎么樣?”n“真的沒有。”n許晴空語氣中夾雜了掩飾不住的怒火,“姜洋!我到底還是不是你老婆?你說扔下我就扔下我,連句解釋都不肯給么?你還什么都瞞著我不肯和我說實話,你真當我好糊弄么?”n姜洋蹙眉,溫潤沉靜的雙眸溫和注視著她,“就是一點兒皮外傷,不要緊的。”停頓一下又加了句:“我怎么會扔下你?”n許晴空仍是怒氣沖沖瞪著他,用力想抽出被他握著的手,嚇了姜洋一跳,“你別用力,傷著自己,我給你看。”n放開她的手,抱了她放到客房床上,回身關了門,解了兩顆扣子露出后背一點兒皮膚,“就傷了這,上過藥了,不嚴重。”n許晴空只靜靜看他,低聲道:“你過來,坐我身邊。”n姜洋剛坐下,她就動手開始解他襯衫扣子,他無奈一笑,覆了她的手:“紀師妹還在呢,能不能晚上再給你檢查。”n“不行,我必須看看你傷成什么樣子了?”n“晴空!我都說了沒事兒。”n許晴空看他語氣有些嚴厲,停了手,沉了面容冷聲道:“姜洋,是你爸爸打的吧!如果是他,就不可能只有那么一點傷,他若動手不打到你重傷起不來床,絕對不會收手,你真當我一無所知?”n微微的,是他的嘆息。n握了她的手,輕聲道:“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這么聰慧,有些事不想你知道是為你好,像紀師妹那般糊涂一點兒,會生活的更快樂些不是么?”n許晴空微微蹭進他的懷,沒說話,沉默一會兒輕聲問:“你記得《致橡樹》么?”n姜洋微微一笑,輕撫著她的長發,溫聲回了句:“記得。”n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n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n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n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n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n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n甚至日光。甚至春雨。n不,這些都還不夠!n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n根,緊握在地下n葉,相觸在云里。n每一陣風過n我們都互相致意,n但沒有人n聽懂我們的言語。n你有你的銅枝鐵干n像刀、像劍,也像戟;n我有我的紅碩花朵n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n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n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n仿佛永遠分離,n卻又終身相依。n這才是偉大的愛情,n堅貞就在這里:n愛——n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n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n——《致橡樹》舒婷n“世上愛情有千百種樣子,每個人的都不同,蒙愛白晨風才會因為他的霸道而變得柔軟。閃舞而平等獨立,風雨同舟是我的愛情觀。我不要你總為我承擔一切,不要做依附于樹,纏繞于樹的青藤,我要做和你一起成長一起承受風雨的木棉樹。”n姜洋心里有些震撼,許晴空一向很獨立果斷,當初一如反顧的決定和秦杰分手時,他就意識到了這個被自己從小照顧到大的女子,骨子里的堅韌和決絕。n她說,錯誤的愛情就像闌尾炎,即使痛,也要毫不留情割掉,不然它會時不時就痛上一會兒,會折磨得你生不如死。n如今,她成了他的妻,還為他孕育了孩子,他以為護她,愛她,為她遮風擋雨保她一生無憂,是他要為她做的。卻原來,她要的竟是比肩而立、各自獨立又深情相對的愛情,是站在同一陣地,有著同一種生活的信念。n原來,竟是我不懂你。n看著她明澈如黑葡萄般的瞳,溫和的說:“你是真是長大了,我說的是心理,你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不管是藤纏樹還是致橡樹,只要你要,我姜洋就給得起。”n許晴空一笑,奪人心魄的雙眸更是美得燦若星辰,泛出清雅靈秀的光芒,姜洋一時竟有些癡了。n“犯什么傻呢?我來看看你的傷。”n她霸道中帶著點兒嬌嗔的語氣讓姜洋清醒過來,已入而立之年的他,不禁為自己傻小子似的反應有些不自在,畢竟這么多年他都是優雅淡然的面對生活。n她,總能讓他的生活掀起波瀾,出現很多美麗的“意外”。n姜洋再不能瞞著她,也不舍得瞞著她,只好自己解了衣衫,把背轉向她。n許晴空一時想不到怎樣形容她此時看到的,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整個背依然千瘡百孔,傷痕密集。想必剛受傷的那會兒,必然是血肉模糊、體無完膚的。n她控制不住自己,內心漫出密集的疼痛,手微微顫抖著,想觸碰又有些怕弄疼他。n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么……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你有什么錯?他們對我的怒氣為什么都要你來承擔?不行,我要回云城,我要問問他們憑什么?你不只是他的兒子,你還是我的丈夫,我肚子里孩子么父親,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誰都不行!”n姜洋聽出許晴空語氣中的怒火中燒,急忙扣了兩顆扣子,把她冰冷的手覆進掌心里。n“你別氣、別激動,這樣對你和孩子不好,你若是不懂得控制自己,我怎么放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n姜洋的話讓許晴空冷靜下來,她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果斷,不容置疑:“姜洋,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會愛我,是會和我在一起的吧!”n他目光柔和堅定,看著她的眼,說了讓許晴空畢生難忘的四個字:“至死方休。”n壓下心中悸動,她仍是態度堅決,“他們不來擾我,我就裝作不知。若是他們還不罷休,休怪我不敬他們是長輩,對他們不客氣。我不屑進姜家的門,但我是你姜洋堂堂正正的妻子,我不能讓你割舍你的親人,但我也可以不接受他們。我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他們未必不在乎,再生是非,我就攪得你們這個所謂的書香門第雞犬不寧。”n說了一長串的話,感覺這幾日壓抑在心里的不快都倒出來了,看了呆呆站在原地的他,想著他也姓姜,愛屋及烏,恨屋也及烏,還是有些不解氣,狠狠瞪了他一眼。n姜洋看著炸毛要暴走的人兒,無奈的笑,攬了她哄:“姜太太,為夫對你剛才的提議允了,要是還有人找上門來,打擾你安胎,咱們就把他們都趕出去,不用顧及我的顏面。只是現在能不能消消氣,你是孕婦。”n一向沉靜的他一次性說了這么多話,語氣里還夾雜著薄薄的寵溺和縱容,讓許晴空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澆熄。n“把藥給我,我給你處理下傷口,你這衣服也該換下來了,坐了這么久的飛機,不要感染了。”n“別動!讓我抱一會兒,這些天我很想你。”n這是他們婚后第一次分開,還是這種情況和原因,除了彼此,誰也理解不了他們的焦灼和思念。n許晴空被這樣一句簡單直接的話,引得一陣心酸,這些天的煎熬,讓她還是沒忍住,終于哭了起來。n他低頭去親她的眼睛,“怎么有這么多眼淚……別哭了……和我說說話。”n許晴空只兩手攬了他的頸,斷斷續續的說:“我……我也很想你,我睡不好……也吃不好,你的孩子可勁兒折騰我,我難受也沒有一點兒辦法,只能忍著。”n姜洋用額頭抵了她的,笑道:“難道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不是你的么?”n“你竟然還有心思挑我話里的毛病,你……你的良心簡直壞透了!”n“我在云城的時候每天趴在床上養傷,什么都做不了,總是會想起你來。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傷心了嗎?是不是在哭?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怨我?”n“那你怎么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n“我不知道該怎樣和你說,怕你知道真相后為我擔心,你是我的妻又剛剛懷孕,我怎么舍得讓你難過?不敢聽見你的聲音,我怕我忍不住要沖回來,可我傷的真的下不了床。”n許晴空心里那一絲不情愿的小別扭也沒了,“我知道,不怪你了。”n她說的是真心話,從未懷疑過他會回來,也從未懷疑過他的愛。她知道這個從小到大把愛情都給了她,對她不舍不棄的男人有多么可貴。她這一生所有的幸運,也許都只是老天能讓他們相遇。再也不會有人這般愛她,也不會有人能讓她這般傾心相待了。n他們能走到今日,有了結果,是他用盡所有的疼惜和包容換來的,這份可貴,值得她珍惜守護,不離不棄。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