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二樓,江一青身上掛滿東西的人,搖搖晃晃的進了房。他把東西全都扔上榻,覺得自己有些滑稽。他一個身高七尺,五官硬朗的大漢,正雙手插腰的看著榻上亂七八糟的物件。
江一青有些后悔,是該帶流螢來的。這么多東西該怎么收拾?他盯久了雜物,也找不出法子來。末了,長嘆一聲坐在榻上,決定先冷靜冷靜。今后是他要照顧葉楠,一個人,照顧。
那蹙起的眉間,都能夾死蒼蠅。江一青突然后悔自己的決定,至少,應該帶上流螢妹妹的。他無奈的捋起袖子,把東西一件件收拾。一個時辰后,終于把它們分類完畢裝進包袱。
收拾妥帖好,江一青躺在床榻上,第一次感覺到心累。他看著暗黃色的燭光,一時間悲喜交加。看到光,就想到流螢。想到流螢,江一青那張嚴肅又疲憊的臉,逐漸泛起了暖意。
這些年來,做這些的流螢定然很辛苦。
臨走時,流螢說的話他還記得:“楠兒年紀還小,一青哥哥當真要如此絕情?”
江一青翻過身去,將一切都拋諸腦后。他越看燭光目光越是迷離,腦海不自覺的拼湊出流螢的面容。怎會有這樣的人存在,讓他覺得這個世間所有的光源都是她。
想是他道行淺薄,想是天地無盡,需要漫長的歲月來尋求答案。
“一青哥哥。”流螢閃現在榻前,淺黃的裙衫被燭火映出了光。柔和的聲音,像是從幻境中飄出似的。
江一青猛的坐起身來,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流螢。聽到流螢聲音,讓江一青神情恍惚。原來想念一個人,對方是會出現在他的面前的。這種神奇,比任何術法都要神奇的多的多。
他眼中的流螢被萬千流光包圍,萬物自覺淪為黯淡。那一顰一笑,不斷的挑動著江一青的神經。如果他不忽視流螢身后的林云根的話,完全可以這么認為。
待到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江一青才肯揉眼確定,流螢與林云根真的來到他的眼前。
“江老頭,醒醒。”林云根貓腰走到江一青的眼前,一把推過江一青的右肩。發覺對方毫無反應,轉頭看向流螢笑道:“流螢妹妹,你看江老頭,離我們不到一日就變傻了。”
“……,你們怎么來了?”江一青推開肩上的手,無視跳起的林云根道。他心中的波瀾壯闊在看到林云根,瞬間平復下來。
流螢錯開江一青的目光,坐在桌前保持沉默。
林云根抖了抖雙肩,笑呵呵的幫襯道:“流螢妹妹不放心,非要過來瞧一瞧。”
“楠兒在隔壁。”江一青看了眼沉默的流螢,細心提醒道。他見流螢離開,心思飄到隔壁。不知葉楠睡下了嗎?細想不大應該,畢竟在他背上睡了一下午,沒有那么多覺要睡。
林云根轉頭看去,發覺流螢已然離開。他攬著江一青的肩坐下,同情道:“怎么,一人帶楠兒好玩吧。”
“你大可一試。”江一青推開林云根,躺在床榻上。他還沒睡的安穩,就被林云根推到墻根。耳朵透過那厚實的墻,聽到葉楠低聲的抽泣聲。如果江一青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趴在流螢身上。
林云根翹著二郎腿,輕聲哼歌。時不時用腳踹向江一青,發覺對方不搭理他又覺得沒勁的很。他拉過被子,心里不得勁的嘟囔:“哎,早知就不該來,若我能攔住流螢妹妹就好了。”
江一青白了眼睡在他身旁的林云根,流氓做到這份上還買慘實在不能。良知這種東西,他不奢求林云根擁有。他哪愿意把精力留給林云根,早偷聽著隔壁聲響,猜測著兩人此刻在說什么。
林云根收到江一青的白眼,想仰頭長笑一個時辰。但一想這種事,實在是有夠白癡,他還是果斷放棄。葉楠那丫頭為什么偏纏流螢纏那么緊,先前不總說最喜歡的人是他嗎?!
哼,女人都口是心非。林云根想著想著眼皮就開始發重,再多的心思也開始消散。
燭火不知何時被熄滅,只留下一片黑啊。窗外的天已是漆黑的不像話,今夜的星辰像是說好了似的,一個也不肯出來。只留燈籠在在這片黑中發光發亮,格外的耀眼。
風盤旋在房梁上,偶爾穿梭于燈籠周邊。一旦碰燈籠,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天還是灰蒙蒙時,那些懸掛著的燈籠已是相繼被人拿下。沒過一會,地平線上第一抹光出現。
客棧外的人們又開始忙碌的一天,一人身著黑披風,帽子上繡著玄色的蛇頭站在客棧外。他揚頭看向客棧的窗戶,追蹤的氣息到了這里就不再有。
那姑娘,可還好?
上次在集會上沒對那姑娘下手,連累他到現在。許伊對付不了的人,他豈會是他們的對手。許七背靠墻,看著江一青一行人從客棧中走出。他不想暴露的太快,卻已然暴露。
可能是道行過淺的緣故,這點怨不得他。
江一青站在葉楠的身后,等待著林云根回來。他們一行人如果不坐馬車的話,實在太顯眼,也太麻煩。所以一大早就派林云根去買馬車,等到現在還不見人歸來。
“云根叔叔來了。”葉楠拉著流螢的手,對著牽著馬車的林云根揮舞著手。她的話讓江一青從思緒中走出,抬頭看向徐徐走來的林云根,緩慢的將馬車停在客棧前。
林云根扶著流螢、葉楠進了馬車,把江一青手里的包裹全都塞了進去。他見江一青翻身上了馬車,才跟著坐上馬車。手里的馬鞭纏在掌心,韁繩被最前方的江一青牽著。
馬車穿過人群,走在街道中央。費了些功夫,才離開縣城。江一青走出城門后跳上馬車,把韁繩塞進林云根手里,額首道:“走吧。”
“小白蛇怎么還跟著我們,真是討厭死了。”林云根揮舞著馬鞭,不滿道。說罷,林云根將些許的靈力纏繞馬鞭中,朝著身后的路邊揮了揮。其后的白蟒變為人形,往右一滾躲進田埂。
馬車內的兩人并不知情,葉楠靠著流螢暗暗發呆。盡管葉楠在離開永遠后,打算向江一青所言的那樣,重新面對孤獨。這并不妨礙她繼續喜歡流螢,喜歡這種令她心安的味道。
一大早看到流螢,還當是在夢中。直到現在,她靠在流螢的肩,才敢有那么一丟丟的相信。這幾日大起大伏,讓她著實分不清。好在無論何時何地,他們幾個都在一起。
“即墨周邊有不少鎮子和村落,我們要到達目的地還需些時日。你要是反悔了,我替你做主。你師父哪里,我幫你說。”流螢對當年的種種,無多了解,但她不愿葉楠傷心難過。
他們都是作為旁觀者的一個,不能夠替葉楠做任何的決定。最多也就是提一提意見,選擇權仍在葉楠身上。便是江一青,也早早詢問過葉楠的意見。他從不強迫別人,流螢真是誤會他了。
葉楠好奇的看向流螢,從那溫潤的眸子里看出擔憂來。她反握著流螢的手,眉間一彎強撐著笑意。她相信,如果不去的話,她一定會終身抱憾。可她,還是有些害怕。
她不愿流螢擔憂,故作堅定道:“怎么會呢,我等這一日等了很久。流姨若是覺得悶,楠兒可以唱歌和講故事來解悶。”
“流姨倒是不悶,也不怕路途遙遠,只怕你會不開心。”流螢摸著葉楠的腦袋,將葉楠摟在懷里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