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就要被貶流放了。
啊不,是已經被貶了。
今日是煜王流放的日子。
雖不至于像重刑犯那樣,頭戴手鐐腳銬的,但煜王也算是挺狼狽的。
穿著一身的粗麻布衣,蓬頭垢面的,哪怕還是半點昔日尊最的模樣。
走在出城的街上,被周圍的百姓指指點點。
這要不是身邊有官差府衙帶路,指不定就要被人丟臭雞蛋,爛白菜什么的砸人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煜王殿下,現在成了人人唾罵的階下囚。
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慕楠煜恰好也是流放北境,誰不知道北境是個天寒地凍的苦寒之地,于是有人說,煜王流放去那里,怕是注定要客死異鄉了!
煜王流放這大快人心的熱鬧,作為籌謀策劃的當事人,慕玄凌哪能不親自來看看自己的杰作!
慕玄凌坐在茶樓里,瞧著下面熱鬧的場面,看著慕楠煜被押送游街流放。
不用問,也知道慕玄凌心情極好。
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沒了煜王,皇兄,以后就再也沒人能阻礙你了,東宮便是皇兄的囊中之物了吧?”
同慕玄凌坐一桌的,來看煜王游街流放的,還有慕溪鳳。
開口的,也正是慕溪鳳。
她跟慕玄凌一道來看熱鬧的。
沒了煜王,東宮太子位,遲早都是慕玄凌的了。
還是那句話,盡管她和慕玄凌的感情也沒有多深多好,但不管怎么說,慕玄凌都是她一母同胞的皇兄,比起旁的人,慕溪鳳自然是希望慕玄凌來當這個太子的。
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慕玄凌當上太子,對她也沒什么壞處。
還能庇護母后。
沒什么不好的。
母后現在的身子,可不如以前了。
興許慕玄凌當上太子,還能讓母后高興高興。
“皇妹,太子之位若是你能說了算,那自是好,皇妹難道還不了解咱們的那位父皇嗎?”慕玄凌好沒氣的冷哼一聲。
這話,或多或少的也是在跟慕溪鳳嗆聲了。
東宮太子位,是她慕溪鳳說了算的嗎?
說的簡單,哪有那么容易?
到了現在,難道慕溪鳳還不了解父皇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即便是沒了煜王,恐怕也不會容許他來分權!
從前,是利用煜王,與他相互制衡。
這以后會怎樣,誰說得準呢?
不可否認,慕玄凌這回說的,慕溪鳳倒是很贊同。
她可不是很了解他們那位父皇嗎?
看來即便沒了煜王,慕玄凌的太子位,也道阻且長啊。
摟上慕溪鳳和慕玄凌喝著茶,樓下街道上,煜王被押送游街。
下面,裴少楓也在看煜王游街的人群中。
但,裴少楓不是來幸災樂禍的。
他只是單純來看一眼的。
不過下一秒,有人擠到了他身邊。
“聽說你跟煜王……啊不,是曾經的煜王不對付,看他有此下場,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這聲音,聽的裴少楓眉頭一皺。
怎么哪都有她!
擠到裴少楓身邊的,不是別人,正是牧野彤。
裴少楓本來挺不耐煩的,但偏頭恰好瞧見牧野彤手臂上還綁著兩根木夾固定,忽然想起,裴卿卿那天跟他說,牧野彤為了救她而砸傷了手臂的事。
于是乎,裴少楓眉眼間的不耐煩減少了很多。
“你來干什么?”裴少楓依舊皺著眉頭問。
傷沒好,就應該好好呆在官驛里養傷。
跑出來干什么?
今日人這么多,還擠過來,不怕舊傷沒好又添新傷啊?
“怎么?你關心我啊?”牧野彤仰頭笑著問。
雖然裴少楓臭著一張臉,但牧野彤還是從他說話的語氣中,聽出了絲絲關懷的意味兒。
裴少楓聞言,笑著哼了一聲,“莫名其妙。”
然后便懶得看她。
誰關心她了?
她是哪只眼睛看到他關心她了?
莫名其妙!
“你別不承認啊!你明明就是關心我,怕我又被人擠傷了手是不是?”牧野彤笑兮兮的說。
卻不防,說話還真靈驗。
她剛這么一說,下一秒,突然就真被人擠到了。
“啊!”擠得牧野彤眉頭一皺,關鍵是疼的!
還真就擠到她受傷的手臂了。
“你沒事吧?”不過也因為這一擠,把她擠到裴少楓懷里去了。
下意識的,裴少楓護了她一下。
畢竟她手臂上還有傷。
而且還是因為救裴卿卿而受的傷。
等牧野彤和裴少楓兩個人彼此反應過來的時候,裴少楓正抓著牧野彤的肩膀……
那動作,那氣氛,那姿勢……
任誰看了,都像是裴少楓在悉心的呵護著牧野彤!
牧野彤笑的眉眼彎彎,“你還說你不關心我?”
剛剛都抱著她了,還說不關心她?
原來男人也口是心非啊?
刷的一下,裴少楓當即就黑了臉,瞬間就松開牧野彤,“你若不擠過來,我何須碰你?”
他關心?
要不是她擠過來,他用得著碰她嗎?
然而,裴少楓這表情,這模樣,這話說的,牧野彤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他越是這樣,就越是像口是心非!
一個大男人還遮遮掩掩的!
牧野彤笑著噘嘴,裴少楓松了手,她反過去抓著裴少楓的衣袖不撒手,“你看我傷還沒好,萬一被他們給擠到了怎么辦?我這樣拉著你,就不會被擠倒了。”
他口是心非不承認就算了,反正她知道,他就是在關心她!
裴少楓扯了兩下,但奈何牧野彤就是不撒手,畢竟人家是個姑娘家,手臂上又有傷,旁邊左右圍觀的人又那么多,要是真傷著了也不好。
畢竟牧野彤還是戎狄郡主呢。
最后,裴少楓也是敗下陣來,也就放棄了。
她愛揪就讓她揪著吧。
要是動真格的扯,他怎么可能扯不過牧野彤的一只手呢?
說到底,對牧野彤還是有那么一絲絲的動容的。
而這一幕,好巧不巧的剛好又被二樓茶樓里的慕溪鳳給瞧見了。
‘砰’的一下,慕溪鳳手中的茶盞,狠狠地磕在桌上。
周身的氣息也冷了下來。
眼神陰冷的盯著底下裴少楓和牧野彤的方向。
慕溪鳳的舉動,令慕玄凌眼神一閃。
順著慕溪鳳的眼神看過去,慕玄凌頓時就明白了。
趕情他這個皇妹,還惦記著裴少楓呢?
他以為,自九龍山之后,慕溪鳳性情大變,早已對那裴少楓忘情了。
沒想到,她只是表面上忘情了,心底里,可還存有惦記呢。
“你對裴少楓,還心存幻想?”慕玄凌冷笑著說,然后又瞧了一眼底下裴少楓身邊的牧野彤,說道,“那不是戎狄郡主嗎?本王可是聽聞,戎狄郡主與裴少楓,是有婚約的,此番戎狄郡主前來,就是為了裴少楓,本王還聽聞……戎狄郡主可是經常出入裴家的,可見與裴少楓感情培養的不錯。”
慕玄凌每多說一句,慕溪鳳眼神就多冷一分。
冷若冰霜,正適合用來形容此刻的慕溪鳳。
“你說裴少楓與戎狄郡主有婚約?”慕溪鳳的聲音,就像她的眼神一樣冷。
還說,戎狄郡主經常出入裴家?
與裴少楓感情培養的不錯?
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實質性的冰刀子,只怕此刻,牧野彤已經被戳上好幾刀了!
底下的牧野彤,不禁打了個寒顫,抓著裴少楓的披風,把自己的手往里縮,像是要拿他的披風來捂手取暖……
“你干什么?”裴少楓冷峻的眉頭一皺,隨手就扯開了被她抓著的披風。
冷峻的眼神像是在警告牧野彤,不要得寸進尺!
“我,我好冷……”牧野彤頗有股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冷就回官驛去!”沒人要她呆在這里!
牧野彤倒吸一口涼氣,縮了縮脖子,“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似的!而且還是兇狠狠的盯著我……”
巴不得以眼神殺死她的那種!
“莫名其妙!”這話,裴少楓又說了一遍。
牧野彤是有妄想癥麼?
疑神疑鬼的干什么?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節,不冷才不正常呢。
沒看到屋檐上還有積雪未化嗎?
冷不會回去嗎?
跑出來干什么?
瞧著裴少楓冷臉,牧野彤好不委屈,“我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覺得陰風陣陣的嘛!
這一幕,自然也被二樓上的人盡收眼底。
最主要的,是剛才牧野彤扯裴少楓披風捂手取暖的動作……
慕玄凌笑了一聲,“看來,牧野郡主與裴少楓感情確實培養的不錯。”
他說這話,是膈應慕溪鳳不假。
看似是在嘲笑慕溪鳳,但其實,誰又知道,慕玄凌亦是在自嘲。
他說慕溪鳳沒能對裴少楓忘情,還對裴少楓癡心妄想。
可他自己呢?
他自己,何嘗不是癡心妄想?
他深沉的目光,朝著侯府的方向,遠遠的眺望一眼……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么……
“哼,感情?中間隔著殺父之仇,能有什么感情?”慕溪鳳不屑的冷笑一聲。
裴少楓以一己之力,大敗戎狄,戰功卓越,誰不知道?
牧野郡主?呵,裴少楓是她的殺父仇人,她會愛上自己的殺父仇人嗎?
那才有鬼呢。
她還真不信了。
牧野郡主會喜歡裴少楓?
還想跟裴少楓成親?
若真是如此,那簡直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若真心愛一個人,或許……能不懼世俗阻礙。”哪知,慕玄凌似是不自覺的嘀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