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以往,葉慎兒必定會氣得七竅生煙,可是自從段若塵死后,她竟對這位有著執念的母親心生幾分同情來,經歷過喪子之痛的女人,內心應該是非常凄楚的吧!至少她這么認為。
“在她是段家的孫女之前,更是我的女兒。”葉慎兒心平氣和地道。
“你配做她的母親嗎?你配擁有段家子女的撫養權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總是在世人面前擺出一副清高圣女的模樣,可是在我兒子為你死去不到一個月,你就像一個,不但出入酒店KTV,還拉著別的男人糾纏,我家若塵當年怎么瞎了眼,看上你這個的女人,想來司徒家的那根獨苗也是看穿了你的真面目,所以才離你而去的。”看來段母對于她搬回蝸居的真實情況并不知情,不過那并不重要。
“段夫人,我自問我的言行舉止還算得體,請你不要隨便侮辱一個人的人格。”
“呵呵,人格是個什么東西,在我眼里狗屁不如,我只信能力,我自信我有能力讓囡囡從此以后在段家成長,你若有能力,可以從我手中搶過去呀,要不這樣好了,你還有一個選擇,可以以我兒子未亡人的身份來段家陪她,否則,你休想再見到她。”段母說完不由分說掛斷了電話,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怎么樣?老巫婆怎么說?”陳媽媽焦急地問葉慎兒。
“您別擔心,囡囡她現在很安全,段母是絕不會傷害她的。”葉慎兒給了陳媽媽一個安慰的笑容,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能讓囡囡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突然,葉慎兒腦中靈光一閃,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她腦海中。
段若軒。
上次在墓地時,段若軒將囡囡還給她時,特地對她說過,若有他幫得上忙的,請盡管找他的。
或許,他早已預見必定會有今日之事發生,所以那日才會在離去之前特地對她說那番話來。
咖啡廳的氣氛優雅至極,葉慎兒卻沒了心思體會。
坐在她對面的段若軒,卻有意無意地瞧她兩眼,兩人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后,都有些心不在焉。
“囡囡很好,你不用擔心。”段若軒攪動著咖啡,主動打破了寧靜。
葉慎兒點了點頭,又皺著眉頭道:“囡囡我倒是不擔心,可是我真的疲于應對段母了。”
“阿姨的確太過偏執,想來若塵的性子隨了她,其實你應該換個角度想問題,段母對你的態度和對囡囡的態度截然相反,可見她是真的喜歡囡囡的,雖然這其中還有些利益關系的存在。”
“你分析得對,或許我應該感到慶幸,可是若她不那么喜歡囡囡,我想有些悲劇也不會發生。”
“世事難料,有些事情要發生時,沒有人能阻止。”段若軒欲言又止,“你和司徒允哲—”
“我們沒事,只是最近發生太多事了,我們都想冷靜一下。”葉慎兒猛啜了一口咖啡,借以掩飾心中的悲楚。
“那就好—”段若軒點頭。
“謝謝你,段”葉慎兒想和段若軒道聲謝,卻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才算合適,遂尷尬地頓在那里。
“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勉強喊我一聲大哥吧,畢竟囡囡還是喊我大伯。”段若軒及時解圍。
葉慎兒點了點頭,在段若軒面前,她似乎總是輸了些底氣。
“慎兒,我、可以這么喊你吧!”段若軒輕咳兩聲,怔怔地看著葉慎兒。
“大哥隨意就好。”葉慎兒輕笑。
“慎兒,可曾想過,阿姨為何那般的憎恨你?”
“先入為主吧,她第一次見我時,就對我的印象不好,你是知曉的,后來我也曾經試圖過讓她喜歡我,可是一切都是徒勞。”葉慎兒無奈輕嘆一聲,“我總感覺,她對我的恨是根深蒂固的,沒有來由的。”
“原來你發現了。”段若軒贊許地輕笑,隨即正了正色,“其實換一個角度來想,阿姨也是個可憐人,我的父親雖然將她娶回了家,可是對她并不太熱情,所以她才會對若塵有極為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若塵從小不敢忤逆她,所以母子關系漸進疏遠,后來發展到兩人互有怨言、各不相讓,再后來,你的出現,使她們母子關系更是微妙起來,我說的微妙,是說她們的關系更加,惡劣吧!”
“可這是為什么呢?”葉慎兒不解。
“因為若塵的世界自從有了你后,他幾乎不曾再回過蘆州,更不曾回過段家了,那時候,若塵剛進B大。”
“可是在B大期間,我和他根本不熟。”
“那只是你對他不熟而已。”段若軒右手輕輕敲擊著餐桌,繼續說道:“若塵很聰明,可是因為身世原因,他從小叛逆,所以并不是一個肯上進的人,可是在B大,為何他的成績一直出類拔尖呢?”
“的確,他的成績,其實可以讀更好的學校。”葉慎兒點了點頭。
“在進B大之前,他對于讀什么樣的學校,根本就不在意,可是自進了B大后,他的想法就徹底改變了,有一天他喝醉了,向我吐露心聲,他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女生,不是特別漂亮,卻特別有個性,身上仿佛天生有著吸引異性的磁場,可是那個女生卻瘋狂地喜歡另外一個男生,所以他非常痛苦,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喜歡的那個女生便是你,而你喜歡的那個男生,正是司徒允哲吧!”
葉慎兒愕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段若軒。
“我對他說,你若想讓你喜歡的女生注意到你,那么你就必須讓自己更加優秀,只有讓自己成為最閃耀的焦點,才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你,所以后來的段若塵,才會那般的優秀,若塵身上的變化,阿姨也非常吃驚,以她那要強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去打聽。”
“所以說,在我不認識段母的時候,她便已經—”葉慎兒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段若軒。
“阿姨呢,最初看到若塵那么上進,本來是很開心的,可是后來知道他那么努力,竟然都是為了你后,就將對若塵的所有不滿全都轉移到你的身上了。”
“呵呵,那我可是無故躺槍了。”葉慎兒撫額苦笑,“難怪自從第一次見到段母時,我就已經從她眼里看到了濃濃的敵意了。”
“那你可曾恨過她?”
“有的吧!只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你能這么想就好了。”段若軒臉上有一絲欣慰,繼而正色道:“接下來,我可能會說些不中聽的話,希望你也能以一個客觀者的身份看待,并且能感受到我的誠懇,如果你不贊同,那就當作我沒有說。”
“你說,我聽著。”葉慎兒慎重地點了點頭。
“能否把囡囡給我撫養?”段若軒一字一句,極為認真。
“什么!”葉慎兒吃驚地站起身,捂著嘴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先坐下來,聽我慢慢說。”段若軒也跟著起身,他高大的身體越過餐桌,撫上葉慎兒的雙肩低聲安慰。
或許是從段若軒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誠,葉慎兒竟順從地坐了回去。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你應該很清楚,就算是一般的人家,對于子嗣的承襲,總是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而段家,似乎只有囡囡這個唯一的孫女,雖然她是女生,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在段家受重視的程度的地位。”
“可是我并不想囡囡承受那么大的壓力,她應該過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她的出生,早已注定了她將來所要承受壓力,段家,需要她!”
“不、不,請恕我做不到。”葉慎兒極力搖頭,分明已經有了即將失去囡囡的恐懼。“你們這樣對她是不公平的,她在我身邊,根本不需要承受這么多,她可以快樂無憂地成長,不需要肩負著那么多責任。”
“你不是囡囡,又怎知她將來的想法,說不定段家那么大的攤子對于她來說并不是壓力,而是動力呢,誰又能否定,她將來會不會沉醉其中呢?”
葉慎兒忽然沉默了,段若軒知道她正在思考他的話,輕吁了一口氣后,便起身悄然告辭。
葉慎兒癡癡地看著陽臺上的枯萎的幾株月季花,無端想起蔣捷的那首《一剪梅》來: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小時候就特別喜歡這首詞,只是那個時候的喜歡,只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如今讀來,卻又是另一番理解。
青春,是永不退場的誘惑,無論你是天之驕子,還是寒門學士,沒有人能逃得過它的誘惑,無不傾其所有地將有限的大好年華都奉獻給它,無怨無悔。只是,一次不經意的轉身,我們就已被它遠遠拋下,只留下自己獨自添傷,獨自在時光的長河里自憐自傷。
葉慎兒仰望著天空,已經是深冬了,馬上又快過年了,可是這個沒有囡囡的年,她又如何能過得下去。
隨即,一個重大的決定在她心中形成,稍頃,她拿出手機,熟煉地撥通了那個號碼……
段家大宅
葉慎兒望著眼前這座深宅,心中一時五味雜陳,門口沒有了那些安保人員的守衛,這段宅,似乎顯得有幾分冷清。
她曾經暗暗發誓,此生不再踏足此地的,可是這座深宅,似乎和她十分有緣,不是嗎?她很快又要進去了,而且這次,是她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