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繹點了點頭,笑著摸了摸她的臉,在她的眉心極為疼惜的落下一吻。
“好真乖”
顏樂喜歡穆凌繹對她的夸獎,甜甜的笑了。
梁啟珩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顏樂,他的腦海里驀然的閃過一個詞:病態。
她愛穆凌繹,愛到病態。
這樣的她,自己搶奪不走。
穆凌繹的目光掠過梁啟珩,第一次在他注視自己顏兒的目光中,感覺到對她的佩服。
對她愛自己,懷著佩服。
小二將飯菜擺放好后,顏樂第一個拿起了筷子。
她第一次在穆凌繹沒有督促她的時候,主動的進食。
她每一道菜都嘗了一口,而后才把筷子塞到自己的凌繹手中。
穆凌繹的手僵持在那,看著竟然是在幫自己試毒的顏樂!
他已經努力的做好心里準備了,但還是被她的行為震撼到。
“顏兒,沒有必要如此。”他緊皺著眉,將她摟進自己的懷里,將她唇邊的油漬擦拭掉。
顏樂仰著頭對著緊張自己的穆凌繹甜甜一笑,很是乖巧的模樣,突然便說:“凌繹顏兒愛你”
穆凌繹的心一滯,不忍心再去要求她任何。
他扯出一抹笑意,點了點頭,親了親她溢出笑意的眼角。
“好愛,我也愛顏兒。”
武霆漠第一次從穆凌繹的眼里,看到了苦澀。
看到了他面對自己的妹妹,有些勉強。
梁啟珩感覺到穆凌繹就算比他們要懂得顏樂現在的狀況,卻還是被顏樂震驚到。
他后知后覺的想到,一定是在探望蘇祁琰的時候,發生了事情。
他不解,但他意識到當著顏樂的面,不能過問。
四人之間驀然沉默下來,都安安靜靜的吃飯。
直至顏樂的一句話,打破了僵局。
“凌繹,祁琰下葬了吧。”
她緩慢的咀嚼口中的食物,艱難的問出她終于敢說出口的話。
武霆漠和梁啟珩的動作都停滯住,震驚于蘇祁琰真的死了!
那人來通稟,不是出于想見靈惜一面!
真的是蘇祁琰垂死!
那靈惜的反常,到底是因為穆凌繹,還是因為蘇祁琰!
其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武霆漠發覺自己沒辦法等穆凌繹告知自己,但他也不敢在顏樂的面前去詢問穆凌繹!
他只能忍耐著,看著穆凌繹出聲,以此推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恩,顏兒用完膳,要不要去看看。”
他們快要離開連城了,他不想剝奪她最后和蘇祁琰告別的機會。
他也想她懂得放下,做一個了斷。
顏樂默然了很久,很久。
久到武霆漠和梁啟珩,以為她不想。
她連回答,都無法做出。
但在穆凌繹一直自然的為她的碗里添菜時,她緩緩的抬頭,對著他點了點頭。
“凌繹,顏兒想去看祁琰。顏兒想帶花燈去,送給祁琰。”她很認真的說著,也很平靜的表達出她的要求。
穆凌繹極快的抬手,在她淚水溢出眼眶的瞬間,擦拭干凈,然后當做什么都沒有,笑著點了點頭。
“好顏兒可有什么要求,比如想要什么樣的?”他的聲音如常的溫柔和穩重,詢問著她。
顏樂連思考都沒有,很快速的回答。
“要和語夢當初送你的那盞一樣,那本來是祁琰要的,結果被語夢搶走送了你。”她的聲音很清亮,流利的表達著。
她想到那次祁琰本來是要回答的,但被站在最前頭的語夢搶先。
祁琰當時想要,自己沒幫他拿到。
穆凌繹其實已經忘記這件事情了,如果不是顏樂再提,他也沒想到她要的是那樣的花燈,有著謎語,每一個答案都帶著美好憧憬的花燈。
他點了點頭,答應她。
“好,顏兒用膳,我去吩咐初柏準備。”
他回答完,扶著她自己做好,欲要起身。
初柏在遠處要走過來,卻被穆凌繹的目光暗示停下。
顏樂緊張的拉住穆凌繹的手,眼底頓時帶著抗拒。
“凌繹不可以離開顏兒!”她說得很是堅定,在話落之后起身抱了上去。
她想到了,他得離開去說,她便跟著他一起去!
穆凌繹的試探以失敗宣布告終,他看著十分堅定的抱著自己的顏樂,對著她寵溺的笑了笑,與她一起坐下。
“顏兒乖不離開,我們把初柏叫過來便好。”
武霆漠和梁啟珩都震撼越來越不妙的畫面,漸漸的感覺到穆凌繹其實很無力,很壓抑。
他對她露出了每一個笑容都極為的溫柔。
但這樣的溫柔之下,帶著小心翼翼。
他在害怕顏樂的情緒潰敗。
初柏極快的走至桌前,聽著穆凌繹仔細的交代要帶何種樣式的花燈。
他依著穆凌繹描述,卻還是害怕準備的花燈樣式不是夫人真正想要的,所以跑遍了流連街,將所有的燈首全都收來。
他收集了十幾盞,無論看在誰的眼里都是大同小異的。
但顏樂很認真的挑選著,最后只要一盞,就那一盞,其他的她不許初柏帶過去。
初柏很是遷順的達成顏樂的要求,極快的將剩下的花燈收到顏樂看不見的地方。
穆凌繹一直看著顏樂,他眼底的悲傷在她看不見的時候深得武霆漠和梁啟珩都震撼,他們才明白他是能看出她的反常的。
但他們更震撼,當顏樂回眸看他時,他又如同沒事人一樣,只是對著她溫柔的笑著,然后答應她所有的請求。
穆凌繹將顏樂護進懷里,要初柏帶路,然后便帶著顏樂直接到蘇氏的墓園。
蘇祁琰的喪事只有封棺下葬,是向陽一手操辦的。
宣非一直跟著他,卻被他阻攔,一點東西都不讓他觸碰。
最后,向陽綁上白布為蘇祁琰守靈,他便一直在一旁陪伴著他。
顏樂和穆凌繹到時,已經是守靈的第二天了。
向陽終于看見她來看祁琰,來祭拜祁琰。
他對著蘇祁琰的墓碑,終于露出了兩天來的第一個表情。
他冷冷的笑著,紅腫的左臉,結痂的唇讓他整個人蒙上深深的悲戚。
他看著墓碑上‘蘇祁琰’三個字,現在代表著蘇祁琰這個人的三個字,笑得悲涼。
“祁琰,她來看你了。你能感覺到嗎?你應該感覺不到了,我從來都不信死者化魂之說,我覺得,生的時候沒有,死的時候再有,也只是枉然。”
穆凌繹聽到向陽的話,第一時間感覺看向懷里的顏樂。
他害怕她那么用心的挑選了花燈,現在聽到向陽的話會不會失望,會不會難受。
“顏兒”他擔心她,心疼她,想要安撫她。
但顏樂,對著他搖了搖頭。
她似沒有聽見一般的寧靜,仍然提著手里的花燈,牽著他走到蘇祁琰的墓前。
她看著他的墓建的和他的人一樣的雅致,看著白色的玉石上篆刻著蘇祁琰三個字,對著墓碑,笑了笑。
“祁琰”
她輕輕的叫了聲,帶著笑意,很是親切。
她終于松開了穆凌繹的手,和向陽一樣跪在墓碑前,而后將花燈端正的擺在墓前。
“祁琰我要回家了,我可能得有很長的時間不能來看你了。”
她的話,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穆凌繹原本因為顏樂帶著花燈來,會和蘇祁琰講述那段時光,就和她在他的床前說的一樣。
她說:祁琰,我很開心我們在連城相處的那段時光,其實都很美好。你和哥哥一樣待我,我將你當成哥哥一樣的尊敬和親近著。
但她開口,說的是回家。
她盡管一直陷在悲傷里,但她,真的還是那個她。
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她知道如果不是蘇祁琰的事情,他們現在已經回京了。
她知道下葬,代表著告別,真真正正的告別。
所以剛才,在自己問及她來不來時,她的沉默是因為她在決定如何完成和蘇祁琰真正的告別。
穆凌繹的心再一次因為她疼得撕裂,他心疼她的心那么的明朗,什么都明了。
什么情感,都體會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一直注視著墓碑,默然著的顏樂,手心不斷的緊攥。
武霆漠和梁啟珩終于追上穆凌繹的腳步,站在他們的身后。
他們其實都覺得,顏樂不必跪蘇祁琰的。
她可以和穆凌繹一樣,站著就可以。
他對她做了那么多殘忍的事情,對她懷著那么齷齪的心思,死還要她承受悲痛!簡直是對她最殘忍的人!
但他們看著反常的顏樂,看著她下跪但依舊傲然的背影,都只是駐足在原地。
他們看著顏樂在無聲的和蘇祁琰告別,很久很久,才開口。
顏樂伸著手,指尖輕輕的拂過她看了很久,都覺得冰冷,看不出任何情感的墓碑。
她覺得用墓碑來表達對死者的追思,很蒼白,很無力。
但現在,她只能通過這個冰冷的墓碑,將他當成祁琰尊敬著。
“祁琰其實連城挺好的,你以后落腳在這,也挺好的。”她出于對他命運跌宕,身世復雜,寬慰著他。
她很抱歉,和祁琰認識了這么久,她竟然才想到要安慰他曾經最在意的這件事。
她說完,很是愧疚的笑了笑,卻也很是鄭重的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