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離開眾人的視線,言瑞澤臉色就變了。
“大嬸,真沒看出來你是我嫂子的同學。”
許卉沒工夫跟他耍嘴皮子,拿出錄音筆開始工作,“言先生,您大學的專業……”
“相機賠了嗎?”
許卉沉了沉氣,道,“我把那筆錢轉給公司財務部了,其他的我沒再過問。”
言瑞澤摁掉煙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雙手插兜淡淡的看著她笑,“大學學的金融,半途而廢不感興趣了,轉了專業。”
“在歐洲很多國家拿了不少大獎,已經有了知名度,為什么會選擇回國?”
“不答。”
許卉頓了一下,問下一個問題,“據我所知,有很多家文化公司要重金和您簽約,并且您有很多選擇,為什么最后自己開了工作室呢?”
“有錢。”
許卉摁了摁眉心,看了記事本,繼續問,“言先生目前是國內最有價值的攝影師之一,未來會和文藝界,比如一些明星合作嗎?”
“看(情qíng)況。”
主要是看心(情qíng)。
許卉問,“言先生有過戀(愛ài)經歷嗎?”
很快掃了他一眼,這不是她要問的,他得明白。
言瑞澤笑著,((舔添)添)了一下牙齒,淡淡點頭,“不少。”
到這里,許卉看著記事本皺起了眉頭。這都是些什么問題啊。
她硬著頭皮繼續發問,“言先生喜歡……什么類型的異(性性),狂野的,溫柔的,知(性性)的,還是……”
“(胸胸)大的。”
許卉覺得腦仁疼。
正看著記事本上一列列的白紙黑字,一道(陰陰)影從頭什么。
人生在世,誰離不開誰呢,如果哪一天遇到一個合適的人,她可能就嫁了。
言瑞森不是下手快,也許,冥冥之中自有緣分。
由始至終言瑞澤都怎么吭聲,默默地吃菜,吃了不少(肉肉),也吃了很多蔬菜,吃完之后就去客廳看電視了。
言瑞希朝客廳那邊看了一眼,看到沙發那頭他露出來的半個后腦勺,“死小孩今天好能吃啊。”
言瑞希的兒子取名魏和寧。
是言瑞澤查字典取的,耐心失足,足足翻了一個星期字典,最后才確定用這個。
寧寧滿月的時候,言瑞希沒有給他辦滿月酒,就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
言司令其實沒怎么再責怪女兒,就是董韻文總是別扭,但一想到寧寧那可(愛ài)的小臉蛋兒,心里的氣就消了大半。
董韻文很想言瑞希和孩子搬回大院去住,她自己拉不下面子開這口,就讓言司令去說。
言司令跟女兒說了,也沒說是她媽媽的意思,就說是,家里人多,大人孩子的有個照應。
可言瑞希怕董韻文老給她找相親對象,雖然很不想拒絕父親,想想還是對父親說,“魏驍的家,就是我的家,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他。”
言司令的女兒,從小到大教得很好的。
眼看著就給一個勞改犯耽誤了一輩子,言司令心里不是不氣。
但好歹那是女兒自己的選擇,他雖然不支持,但是也沒有明著反對。
人生的路太長,每走一步都是自己的決定,若干年后想起來,大概不會有遺憾。
言司令只想自己的子女過得好。
言司令每次從部隊回來,第一時間不是先回家,而是先去郊外魏驍的別墅瞅上一眼,看看自己的小外孫,看著小外孫健健康康,放心了,這才回自己家。
魏家做的正經生意,不缺金錢物質,養一個言瑞希和魏和寧是足夠了。
況且,言瑞希現在和言瑞澤姐弟二人一起做事業,有聲有色,也餓不著她。
言司令大抵是放心的。
言司令不久前也換了常服去了一趟監獄。
魏驍聽說司令大人要來見他,第一反應是很抵觸,但是司令大人何等威嚴,他就是拒絕接見也沒用。
言司令看著玻璃對面那個光頭的男人,盡管如今已是階下囚,但他的容貌未曾改變,鋒芒斂去不少,深邃目光中靈(性性)還在,有朝一(日rì)出來,也還會是干大事的人。
如今他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從無期到有期,在里面表現得好,不足二十年就會出來。
那個時候,重新開始一個嶄新的人生,也未嘗不好。
言司令嚴肅的叫魏驍的名字。
魏驍看著他,大概是眼前這個長者太過威嚴,他不自覺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卻又忍不住想要仰視他。
言司令說,你命已經很好了,我言煜坤的女兒,多少人想要,她唯獨選了一個你。
她放不下你,你的(身shēn)上自然有可取之處。
她給你生了一個兒子,孩子長得很像你,他是瑞希的希望,只有看著他,瑞希才會覺得你一直都在。
你不會辜負瑞希,她一直都在等你。
言司令離開之前,魏驍淚如雨下,卻一字不說。
終了,言司令嘆氣,對他說,她來看你,不要避而不見。
你是個男人。
言瑞希再帶著孩子去看望魏驍,是在七月底。
魏驍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兒子,那時候,一雙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水汽,眼前視線模糊,卻能將那小小嬰孩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在言瑞希懷里,言瑞希笑著叫魏驍,她說你看,這是我們的寶寶。
魏驍緊緊握住手里的話筒,說不出一個字。
他說不了話,沒關系,言瑞希臉上笑意就沒散過,她對他說,“寧寧還小,還不知道怎么喊爸爸,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他會說話了,也就知道喊爸爸了。”
“瑞希……”
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喊她的名字。
言瑞希笑著,眼睛里泛著潮汐,點點頭應他,“我在。”
之后,他默默注視著抱著孩子的那個年輕女人,哽咽著,再次失了語。
魏驍不怕死,不怕沒有自由,他只是怕自己在乎的人不得善終。
言瑞希是他的女人,他不曾給過她一個名分,她卻為他生下孩子,那種感(情qíng)很復雜,不僅僅只是(愛ài),更多的是虧欠。
不見她,不是怕面對,他不想再和她有所牽連,是想讓她死了心,斷了她所有的后路。
在喬湘去見他之前,他不曾面對過自己的真心,在言司令見他之前,他不曾有想要給她一個家的決心。如今,當言瑞希真真實實坐在他面前,他才幡然醒悟,有她在,他才會有一個家。
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很自私,哪怕是到了現如今這種地步,他也想要她。
言瑞希知道他的退縮,卻不給他退縮的機會,她舉起她的右手,那枚戒指在他眼前清晰可見,“魏驍你看,戒指正合適,不大,也不小。”
魏驍摸了一把眼睛,手心全是濕潤。
“房子太大了,我和寶寶兩個人住,顯得特別空曠。”
“不過我嫂子他們給我找了個保姆,白天我工作,孩子就是她在帶著。”
“我和我弟弟創辦了一間攝影工作室,剛剛開業,我弟弟在行業內很出名,請他的人特別多,所以工作室還(挺tǐng)賺的。”
“媽媽……你媽媽給了我一筆錢。”
“她偶爾也會過來看看孩子。她其實很關心你,很(愛ài)你,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你。”
“魏驍,其實你(身shēn)邊的人都很(愛ài)你,你很幸福。”
說到此,言瑞希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孩子,“寧寧和你長得特別像,每個人都這么說,連我爸也這么說。”
魏驍笑了一下。
視線不曾離開她懷里那一小團。
她目光專注,看著他清瘦了不少的臉頰,“魏驍,我會等你的。”
他沒有說話。深邃墨黑的眼睛和她對視著,目光溫柔。
言瑞希又道,“我一定會等你,不管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我都會等著你出來。”
“回去吧。”
他聲線幾分沙啞,是長期不說話造成的。但他語氣里的溫和和關心,言瑞希聽得很清楚。
時間還沒到,她還想多看他一會兒。
“我沒事兒,再看看你。”
“孩子,該餓了。”
魏驍還在初為人父的角色中,不是很適應,也只有這種時候,他內心的冰涼才會一點點變得溫暖。
多想抱抱那孩子。
言瑞希呵呵的笑,“他才沒這么快餓呢。”
魏驍又笑了。
“上次我嫂子給你送來的書,看完了嗎?”
“還沒有。”
“那我下個月來看你的時候,再給你帶一些過來?”
“好。”
獄警在提醒,時間到了。
言瑞希很是不舍,魏驍則是非常平靜,放下話筒之前他說,“我表現很好。”
在他起(身shēn)被獄警帶走的瞬間,言瑞希淚如雨下。
他就只有簡單的幾個字,足以說明他的心意。
表現得很好,是為了減刑,是為了早點出來和她和孩子團聚。
言瑞希知道自己等到了。
他不在(身shēn)邊,一如他時時在(身shēn)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