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寂靜無人的街道,落寞的哪里有白日里的繁華。
長長的街道上,客棧、酒家、花樓……的門前,不時會掛著幾盞燈籠,在清風中搖曳。
偶爾有兩道狗吠聲傳來。
“咚——咚!咚!咚!咚!”
便聽更夫扯著嗓子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嘍!”
冷若站在窗前,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目光駐目在黑暗中不知望著何處,在想些什么。
四更了三點,從袖中抽出一張圖紙。
是她白日里,從牢頭手里買來的大理寺內外地形圖。
微微側眸,望了一眼圓桌上擺放整齊有度的銀絲手套,銀針,短刀,匕首和她將將配置好的各類毒粉。
待更夫的聲音漸漸遠去之后,冷若斂了心神,關上了遙望著外界的門窗。
一身勁裝黑衣,勾勒出身側,墨黑秀發整齊的扎成一個馬尾于腦后,干凈利索,將圓桌上各類武器毒粉,裝在腰間、腿間,易拿的地方。
屋頂上的朝云打了個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向下望去,頓時了無睡意。
便見冷若披上墨黑色的斗篷,推開門向外間走去。
朝云一怔,這女人深更半夜不睡,穿成這般莫不是去做賊!?
冷若抬手剛開出一點點細縫,便見嬌娘邁著細碎的蓮步從她的門前走過。
她為何這般晚還不睡……
似是想到了什么,冷若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你便不好奇我此次而來的目的嗎?
奴家我是開黑店的,我的那間黑店呢,專殺那些貪官污吏、地方惡霸和那些竊玉偷香的假書生……尤其是那些拋妻棄子的負心漢,宰起來最最痛快,一個個臨死前,那凄慘的叫聲就跟殺豬的似得……一個個跪爬在奴家的腳步,舔著奴家的腳趾,讓奴家饒了他們一命。
哈哈哈哈……我饒他們一命,那誰饒我那可憐的孩兒一命啊,我可憐的孩兒還未出生,還未未來得及看看這個大好世界,便被那個負心人和那個賤女人給害死了……我怎會放過他們……怎會放過他們……
怕是為尋仇而來吧!
終是與我無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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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怎么怎么也睡不著,抬手看著手上包扎細致的紗布,臉騰的一下爆紅了起來。
撫上額頭,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老是會想到她……不過,不過只是替我包扎幾次傷口罷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已經四更天了,我要趕緊入睡才行。
剛閉上眼睛,沒一會。
猛地起身,一把掀開了身上的薄被。
閉上眼睛,撫上自己的心口。
眼前都是冷若或笑,或從容,或認真專注給自己包扎傷口時的模樣。
心,砰砰直跳。
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肯定是病了,一定是病了……
樓下,桌邊點著一盞昏暗的燭火,迎客的小二此時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冷若勾了勾嘴角,手中的藥粉朝小二面上一揮。
“既然睡覺了,那就多睡一會吧。”
說罷,便大踏步的想外走去。
此時的冷若面色那還有白日里那一絲溫和無害,抬手投足間,都猶如地獄修羅一般邪魅、狂妄、肆意灑脫,直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待看到冷若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幽這才從柱子后走出,眸中一暗,疾步向外間走去。
長長的街道,冷若疾步而馳。
路過,一處僻靜的巷子口處,猛然停了下來。
冷眼看向,貼身靠在巷子上的嬌娘,正似笑非笑打量著自己的嬌娘。
“為何跟蹤我?”
嬌娘,嬌笑了兩聲走了出來,睨著一雙如絲的媚眼,從頭到腳,一處不留的將冷若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小若兒這麼晚不睡,穿成這般,莫不是要去做那劫富濟貧的游俠嗎?”
冷若心中急躁,無心理她。眸中一冷:“莫要再跟來……”
剛想邁出腳,回頭,深深的看了嬌娘一眼:“此話我只說一次!”
嬌娘心神一震,楞楞的看著冷若,似是被她周身散發的煞氣給震懾到了,少頃看著冷若的背道:“我可以幫你!”
冷若腳上的伐子一頓,眸中飛快閃過一絲計較。
莫不是她知曉我今晚的行動?
斂了面上的表情,轉頭看向身后的嬌娘:“你知道我要作何嗎?便說要幫我。”
嬌娘一怔,淡笑道:“無非是去做些白天不能做,且見不得光的事。”
冷若轉回頭的瞬間,勾了勾嘴角,淡聲道:“莫要再跟來!”
嬌娘一怔,沖著冷若大聲道:“你真的不要我幫你嗎?”
冷若頭也未回:“別跟來……”
無論是誰,都別跟來——這是我一個人的事!
我不許任何人插手。
躲在暗處的蕭影用手肘抵了抵身邊的齊風,小聲道:“趕緊醒醒……”
趴在他身邊呼呼大睡的齊風,揉了揉眼睛,不滿的嘟噥著:“到底是什么事啊,煩死了,連個飽覺也不讓人睡!”
蕭影無奈道:“公子派我們保護冷姑娘,你偷懶也就算了,若是誤了公子的事,準有你好好果子吃的。”
齊風白了蕭影一眼,面上的睡意全無,挑眉道:“你覺得那個死女人需要保護嗎?也只有咱們公子不知,還把那個死女人當成寶……”
似是想到了什么:“莫不是這女人會什么妖媚之術,將我們公子給迷惑了。”
蕭影聞言,先是一怔,后是無語的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上了齊風的后腦上:“我看你小子是話本看多了,一天到晚的不是什么妖艷女鬼,就是什么妖媚之術的……滾回去交差去,我繼續去保護冷姑娘。”
齊風不服氣的怒瞪了蕭影一眼:“你莫不是也被這個死女人給蠱,咳……收買了吧!?”
蕭影:“……滾!”
蕭影看著漸漸消失在黑夜中的墨色身影,眸中幽深。
她,若是和公子在一起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也可以和傾兒在一起呢!?
大理寺。
內外到處埋伏好幾路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冷若邁著步伐的腳一頓,微微勾了勾唇角。
藏在這暗處的耗子,被我想象中的要多呢。
牢房中木桌上點著燭火,空氣中只有搖擺,若明若暗。
幾個守門身穿獄卒衣袍的男子,趴在堆滿酒菜的桌子上,昏昏欲睡,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
牢房內味道很是難聞古怪,原本潮濕渾濁的空氣中加上濃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直讓人作嘔,到處充斥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剛買進門的冷若,便被熏得有些頭疼,抬手低住了鼻子。
“您來了!”身穿牢頭衣袍,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見到冷若,哈著腰,熱切的迎了過來。
冷若手抵在鼻尖,兜帽壓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模樣,沉聲低低的應了一聲。
“那……那按照之前說好的……”牢頭說到此處便在未說些去,只是一個勁的對搓著雙手。
冷若將一疊銀票遞了過去。
牢頭剛想去接,冷若的手猛的一縮,將銀票塞進了衣袖中。
牢頭見此,急道:“這位爺,您這是何意?”
冷若:“我要確保自己平安出去,才能將銀票給你……”
見牢頭面上的表情一變。
冷若淡聲道:“再加五百兩!”
聞言,牢頭心中一喜。
看這情況還有不少油水可以撈。
面色一變:“這位爺,這可不行,定遠侯,可不是一般的犯人,至少還要,這個數……”
他伸出短粗的指頭在冷若面前晃了晃。
三千?
冷若勾了勾唇角。
想起了外面那些在暗處的黑衣人。
不知,你可有命拿。
“成交!”
牢頭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那小人,這便給您帶路。”
“嗯”
途徑兩側每一個牢房之時,冷若發現牢房內被關押著的人,都睡得死沉。
被遮蓋在兜帽下的眸子,看向前面帶路的牢頭,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這種事做得真是得心應手,不過,這點我喜歡。
昏暗的牢房中,定遠侯冷蕭何面被對著墻壁側躺,灰白的頭發,亂糟糟的散落一地。
一身囚衣帶血,全身上下布滿了傷痕,沒有一處好落地,雙手,雙腳帶著嬰兒手臂粗的手鏈,腳鏈。
微微一動便能聽到嘩嘩鎖鏈聲。
冷若看著牢獄中那個孤寂、落寞的背影,面上微微出神。
“嘩嘩……”
牢頭打開了鎖在上面的鎖,低聲道“記住只有半柱香的時間,你要盡快,若是被發現,你我皆是死路一條!”
冷若低低的應了一聲。
假寐中的冷蕭何,聽到身后的動靜,后背微微一顫。
“嘩嘩……”幾聲鎖鏈聲后,冷蕭站起身,抬起布滿血跡的臉,看向牢房外帶著兜帽的冷若。
有些啞澀的聲音道:“你是何人?”
冷若不語,只覺得眸中一熱,似是有什么涼涼的液體正順著眼眶而出,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壓制心中那股慢慢上涌的酸澀感。
抬眸,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