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郁的樹林里,郇玉雙眼微合,一動不動的躺在翠綠的青草地上,如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著他還活著,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具失去生命的尸體。
晨光煮微,縷縷霞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灑落在他絕世無雙的臉上,黑鳳翎的睫毛輕顫了下,便又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便見不遠處走來一名身穿一襲織錦月兒白廣袖衣袍、頭戴斗笠面紗的男子,斗笠面紗雖遮住了傾世的容貌,可是及腰的銀發卻忍不住讓人側目多看上兩眼,縷縷清風中銀發飛揚,衣訣翩躚,好似乘風踏燕而來的仙人。
玄機將手中的拂塵別在身后的腰帶上,緩緩蹲下身,臉靠近,一把捏住郇玉光潔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嘖嘖嘖道:“想不到為師有生之年里還能看到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真真是讓為師好……好激動啊!”
“啪”郇玉伸出手,一把將玄機鉗制在他下巴上的手拍掉,未睜眼,怒聲道:“滾”
玄機見此也不惱,盤腿坐下,嘖嘖嘖了幾聲道:“有本事和為師鬧,你倒是去找那個死丫頭啊!”
郇玉悶悶的翻了一個身,也不理他。
玄機一把扯下頭上戴著的斗笠面紗,露出一張妖孽的面容,抬手將別在身后的拂塵拿在手中,撓著郇玉的臉解悶。
郇玉猛然睜開眼,便見玄機沖著他露齒一笑:“小崽子,為師還以為對付不了你呢!”
郇玉無語,看著玄機有些發呆:“……我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要問你!”
玄機抬手在郇玉面前晃了晃,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小崽子,你莫不是被為師這傾世的容貌給迷倒了吧!”
郇玉嘴角抽搐:“……滾!”說罷,便轉過臉去。
玄機急道:“別介,咱師徒倆好久沒坐在一起嘮嘮嗑了。”
郇玉:“……”
見郇玉不語,玄機摩搓了幾下下巴,想了想自戀道:“你莫非是想問為師這么多年是如何保養的……不僅臉上沒有一絲皺紋,而且還越來越帥了!”
話落,便見玄機手撐著下巴,一副美人臥榻的樣子斜躺在郇玉的對面,還時不時的沖著郇玉拋著媚眼。
郇玉無語,坐起身來,抬手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角,眼角的余光撇到還不斷沖著他拋著媚眼的玄機,頓時石化!
真是讓人連眼角的余光都吝嗇給他的老妖精。
玄機面色一沉,抬手用拂塵的把子,狠狠的戳了戳郇玉的后背:“為師可是清楚的聽到你在心里罵我,別不承認。”
郇玉一臉的坦然,勾了勾唇角:“罵你什么了”
玄機被問得一哽,面色鐵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回答了就是承認自己是老妖精,不承認就是默認。
思忖之間,便見郇玉面色嚴肅道:“你為何幫著天祁對付東璃你為何讓天祁老兒將冷幽蘭的尸體藏匿起來在天祁城內散布冷幽蘭尸體被天祁老兒藏匿起來的幕后之人是不是你冷蕭何去了何處……”
郇玉張口還想說些什么,便見玄機蹙眉打斷道:“你十萬個為什么啊怎么那么多問題……沒事你要多學習學習那個死丫頭多動動腦,即使心中藏著一堆事兒,也想著自己解決,從不張口詢求別人。”
郇玉身子一顫:“……若兒……心中到底藏著什么……不能與我言明事情……她為何突然對我和容清之間的態度轉變那么大。”
玄機聞言,無語的翻了翻白眼:“你有這時間問我,不如去問她。”
郇玉嘴角抽搐:“不是你要和我嘮嗑嗎?怎么話里話外,都在攆我。”
玄機拿起斗笠,站起身,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道:“前者是天命所致,我只是在推動時間的齒輪,讓一切隨著軌道行駛罷了……后者……”
玄機說道此處,看了眼,望著自己若有所思的郇玉,似笑非笑道:“比起容清,你似乎才是夾在他們中間的第三者……若不是你的出現,說不準……此時他們已經生兒育女,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了。”
郇玉一愣,眼前便又浮現起了那個夢境。
縷縷清風襲來,涼亭內的白紗被風吹起,亭內露出了一個秀雅的身影,她低垂著額首,坐在那處,白皙修長的指節,輕撫著琴弦,舉止處皆是幽蘭之姿!
一頭烏發松散的梳于腦后,半散半束,挽成一個簡單發髻,額間戴著一顆白玉珠眉心墜,膚若凝脂,原本精致如畫的眉眼化著極為好看的桃花妝,說不盡的美艷絕倫、不可方物。
她身穿一件白色的軟煙紗外衫,里內穿了一襲襟處繡花白色云羅裙,腰間束著同色繡花緞帶,上系著一枚羊脂玉佩流蘇,飄逸高雅的模樣仿佛畫中走出的仙。
琴音戈然而止,女子嘴角含笑,緩緩抬頭:“相公你來了!”
女子面上帶著一絲慍怒,瞪了一眼白衣男子:“相公,這里風大,你怎將千兒抱到這處來。”
便見女子,一把將白衣男子懷中的嬰兒抱在了懷里,輕輕搖晃著、逗弄著。惹的襁褓中的嬰兒咯咯直笑。
白衣男子見此,面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也忍不住走上前去逗弄著襁褓中的嬰兒。
想到此處,郇玉身子一頓,錐心蝕骨的疼痛襲遍全身,可是最痛的還是胸口,感覺那里痛的就像是被撕碎了一般,痛的不能自已,痛的無法喘息!
難道……那一切都不只是夢境?
玄機遙望著遠方,意味深長一笑:“不是……是未來!”
郇玉身子一顫,看向玄機:“未來?那為何……為何,我會夢到那些?”
玄機只笑不語,少頃:“你可還記得,你遇到那個死丫頭的那天,是為何去的天祁?”
郇玉一怔,看向玄機。
玄機忽的一笑,妖孽至極:“是為師一手幫你搶來的……既然現在已然知道了結果……為師便再幫你一把!”
玄機手中的拂塵一甩,半空中多了銀盤大小的鏡子,片刻間,鏡面中出現了一幕幕,一男一女談笑風聲的畫面。
郇玉驚訝的看著鏡中的女子的面容:“是……若兒!”
玄機笑而不語,示意郇玉繼續看下去。
容清虛弱的躺在軟塌之上,看著冷若,嘶啞的嗓音問道:“不知冷姑娘為容某扎的是什么針法,在下覺得氣息舒暢了許多!”
“家傳針法,非我冷姓中人不可告知,除非……”說話間她眼波流轉,眸中難掩調侃之色。
“除非什么?”容清詢問道。
見魚兒上鉤了,冷若唇角微勾,面上掛著一抹溫文、無害的笑,很是平淡的說道:“除非容公子愿意入贅我冷家門庭!”
聞言,容清慘白的面上一片緋紅。
郇玉看到此處,心如盾擊,呼吸之間滿是生生的痛。
站起身形,作勢便要走。
玄機見此面色一沉:“如此便受不了了……那之后……你如何與他爭!”
郇玉腳下一頓,面無表情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玄機面上譏笑,手中的拂塵一揮,郇玉的身子被定在原處,不能言語,無法動彈,唯有一雙眼睛怒瞪著玄機。
玄機聳聳肩,一臉的無辜。
便見郇玉面前多了幾個銀盤大小的鏡子,鏡中的畫面同時放映著。
夜幕下,容清身著一襲廣袖白衣,外披一件同色的狐皮大氅,立于片片雪花下。
三千墨發慵懶的從頭頂散落在身上,額前的發絲遮住了他的五官,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身材纖瘦高挺,一陣寒風吹來,男子衣訣翩翩,像極了將要飛升的神邸一般
冷若看到此處心神一震,目光灼灼地看向雪下的男子“少時看書時,書上說:‘人間絕色如天上神仙,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精神。’當時我只道不信!如今……見到公子卻是深信不疑。”
容清聽完女子的話,不由的一陣苦笑“冷姑娘說笑了!”
聽著他略帶苦澀的話,冷若抬眼看了看天上飄飄灑灑落下的雪花。
那些雪花猶如一朵朵無色的冰花一般,冷若伸出手心接住了一朵,觸手有些微涼。
她細細的看著手心里雪花的形狀,回眸間,沖著容清緩緩一笑“容公子,我們來玩個游戲可好,你且閉上眼睛轉過身去,從一數到一千然后轉過身來,我不許你睜眼之時,你不可以睜開眼睛哦。”
容清有些怔楞的看著冷若,神色很是不解“為何”
冷容燦若暖陽的一笑,似是很滿意容清此時的表情“容公子,從現在開始!”
容清毫無防備的應了一聲,眼神幽深的看了眼冷若與那顆松柏樹,轉過了身去。
“一,二,三……”
看到容清轉過了身去,冷若彎下腰來堆積著地上的厚厚積雪。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只見松柏下多了一個半人多高很是滑稽的雪人,周圍一圈布滿了紅色的蠟燭。
火紅的燭火在外界很是脆弱,幾乎是剛點著又滅了然后循環點著滅掉……
“九百九十九,一千。”
過了一會兒,冷若溫軟的聲音傳來“容公子可以睜眼了!”
容清慢慢睜開了琉璃般的眼眸看著眼前雪花漫天飛舞下,點點燭光籠罩著一個很是滑稽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