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孜左右打量王奕許久,見他生氣不像是作假。
名滿天下的崇之公子會藏了女刺客在床榻之間?他一時也有些拿捏不準。
可見王奕動了怒,劉孜也不好再繼續咄咄逼人,只好賠了笑道:“崇之兄莫氣,手下人不懂事我卻是知道的,瑯琊王氏自古以來就是出了名的清正明理,怎么會做出這么不和禮教的事情呢,我自然也是相信崇之兄的,只是手下人不懂事罷了,崇之兄沒必要為了這些下人動怒。”
說罷,劉孜給一眾人使了眼色后,搜查的一眾人也見了,紛紛撤了出去。
“今夜是我莽撞了,在這里給崇之兄配個不是。”劉孜再次給王奕賠了不是,才笑著退了出去。
合上房門,劉孜臉上哪里還有半分笑意,霎時沉了臉色,低聲向周圍人吩咐道:“給我看好這院子,若是王奕這里傳出來什么動靜,立即動手抓住他,然后知會于我。”
“公子的意思是,那女刺客就在王公子的床榻間幫著?”屬下人不確定的問道,看不出劉孜這樣的吩咐是要做什么。他們若是再門外守著,倒是惹惱了里頭的王奕,受責難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下人。
“這些事也是你該問的?”劉孜撇了一眼問話的下屬,語含威脅之意。
那人頓時不敢再做聲,匆匆退了下去吩咐一應人把王奕的院子看守起來。
等人都退了,一身的疲憊之意漫了上來,劉孜感到莫名的無力。明珠走后,一大堆的煩心事突然壓了上來,而他,卻再也沒有了可以訴說的人兒。
明珠,那人當真是你們摘月樓的人嗎?你當真,會與我作對?這次離開,你又可還會回來?
劉孜抬頭望月,卻只見月兒隱在了層云中,使人尋不到蹤跡。
劉孜想,等此間事了,不論付出怎么樣的代價,他都要親自去摘月樓一趟,倒是不管是殺是奪,他都一定,要把明珠尋回來。
劉孜走了,房中就只剩下了慕容姝與王奕兩個人。王奕知道外面還有人在守著,也不敢做出多大的動作。
點上兩盞油燈,堪堪將屋內照亮,王奕這才走近慕容姝,輕輕的給她翻了個身。此刻,看慕容姝手腕上的傷勢,已經止住了血。
只是,王奕發現,那袖箭上似乎還有些其他的藥物,王奕一是也看不出慕容姝中的是什么毒,只是為慕容姝探了探脈象,能夠暫時確實,這毒不會傷及慕容姝性命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慕容姝受了傷,整張臉被特得泛白,也難為她能夠忍住,沒有哼出一聲來,此刻只見他雙目緊閉,額上卻還在不住的冒著虛汗。
王奕見慕容姝這樣一副樣子,心也跟著揪的難受。若是可以,他希望慕容姝可以不用那么堅強,這樣默默忍受著一切痛苦的樣子,看在他眼中,帶來的很多。都是濃濃的無力感。
“阿姝啊,阿姝,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呢?”王奕守在床邊低低呢喃。
他知道,慕容姝生來就是一個心性堅硬的女子,多大的委屈到了她面前,她也不會彎下她的透露。
因為有這份堅硬,所以她能在幼年的時候在三日里學會戰臺風,她可以在三年前孤身一個人策馬來到鄴城要一個說法。她也會在遇見周婉之后,知道不可更改的事實之后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哪怕她此行,沒能見到相見的人。
慕容姝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埋在心里,一個人承受,一個人,等著云開月明。她以為不說,就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可熟知道,他有多么心疼她的這份善解人意。
“阿姝,我寧愿你把你所有的委屈說出來,也不希望你如此折磨自己,你可知道,我愿意同你,一起分擔這份苦澀,你以為的麻煩,對我來說。確實最好的蜜糖,我甘之如飴。”
王奕在一旁低低說道。燈光下慕容姝的整張臉都顯得很暗,暗得好像只要再過一會兒,慕容姝就會隨著燈火燃盡一樣,消失在這慢慢長夜里。
至今,王奕都還有些后怕,他在想,要是自己再晚一些,晚那么一步,就要徹底的失去慕容姝。這樣的失去,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萬萬不可承受的痛。還好,自己感上了那一步,可是之后呢?險境不會只發生一次。只在這慕容姝進京后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時光里,慕容姝便已經兩度遇到了危險,自己可有能力,永遠守護在阿姝身側呢?
想著,王奕似乎是突然做出了什么決定,點燃了一爐瑞腦香。
香氣沿著空氣飄散于外,守在王奕院子外面的人聞見了,只暗嘆這樣好聞的香氣,果然也只有王氏這樣的大家公子才能用得起,并未作他想。
瑞腦的香氣沿著院落飄香遠處的屋檐,十九還在檐上躺著數星星,就聞到了一股淺淺的,獨屬于瑞腦的香氣。
十九撇了撇嘴,有點兒不情愿的下了屋檐。本來想著今日公子無事,可以出來賞賞月看看風景什么的,可是浮生半日的閑卻是一點兒也沒有偷到,先是那江陽世子莫名的搜查刺客,害得他本來找好的絕佳賞月之處沒了,好不容易又找到另外一個地方,自家公子卻點燃了瑞腦香,說明又有事了。
十九無奈的打了個哈欠,卻也是一點兒也不敢耽擱的匆匆往王奕所住的屋子方向趕去。但愿,自己公子找自己,不是有什么特別煩人的事情。
十九可還記得前幾日找十七喝酒時,十七那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他問及原因時,十七又是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模樣,然后就匆匆與他交了班,到涇陽去了。
十九也不明白,公子匆匆把他從涇陽喚道江陽來的目的。雖然說十七那小子雖然不靠譜了些,可一身身手卻也是沒話說的,當然比起自己來,又是不及了。
十九一直有種預感,公子會把自己喚道江陽來,為的不是他自己,莫非,是看他一個人那么久了,想給他找個紅顏知己什么的?十九想著,連著去找王奕的步子都快了幾分。
十九匆匆趕至王奕的院落,見到的就是有一堆不認識的人守在院子外面。十九想,莫非,公子喚自己來,是想讓自己幫忙解決這一堆人來著。
十九本著不怕麻煩事多的心態,想了想,拿出了腰間的一支短笛輕輕吹奏起來。
笛聲婉轉,對于周圍已經入睡的旁人來說,只會有有一種安神的功效。而這些守在王奕門外的的人,他們本身就是清醒的狀態,自然不需要助眠,只覺得自己意識是越來越清醒,對于劉孜吩咐的事情也越來越重視。
幾人想著,就這樣在外面站著不動的守著不夠徹底啊,得走動起來,轉換著角度才能更好的完成自家公子交托的實名。
想著,一眾人便開始在院落中走動起來,隨著十九的笛聲,走向了院落在最偏僻的死角處守著,他們眼前的景象還是想象中的王奕所住著的院子,而實際上,他們已經再觀察不到王奕在屋子里的動靜。
見到一群人已經離院子遠遠的了,十九這才放心的輕輕打開王奕所在的院門走了進去。
“見過公子,外面的人我已經處理好了,不知公子找我,有何要事?”十九走上前去直接問道,也沒有給王奕行禮什么的,王奕想來不在意這些,故而培養他們這十九個暗衛的時候,也說過在他面前不用拘禮什么的。他們一眾人都把這項要求完成得很好。
“不錯,十九,我記得你在來中原之前,似乎頗通蠱術?”王奕出生問道,像是突然想到,又或者是想問許久了。
“是,我在來中原以前,是一名蠱醫。”十九被王奕這樣一問,心中有些許詫異,但還是誠然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幫我看看她是中了什么毒吧?”王奕說著,側過身子,讓他身后的慕容姝露了出來。
十九不疑有他,便真的給慕容姝看起了病。出于對自家公子的信任,十九沒有問什么,沒有絲毫猶豫便松開了防備,依王奕的吩咐給慕容姝看傷。
十九搭上慕容姝的手腕,眉頭微皺。開始時,他只以為這姑娘受的只是尋常的皮外傷,還覺得是自家公子小題大做了,現在看來,這姑娘的情況還真不一般。
王奕看著十九聚攏的眉頭,不禁有幾分慌張,只是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如何?”王奕匆匆問道,連十九都要皺眉的傷勢,這毒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可目前而來,十九已經是這江陽城中,他能找來最好的醫師了。
十九連王奕這樣著急的神色,有些被愣住。此前,他從未見過自家公子的這番模樣,不禁有了疑問,這位受傷的姑娘究竟是什么的,莫非,她就是那位讓十七欲哭不能,神色莫名的人?
“這位姑娘中的,是江湖中最為難解的化功散,它不會傷人性命,可它的藥效就和它的名字一樣,再武功高強的人中了這毒,三日內,一身功夫都會盡數消散,再不得恢復。”
十九如實向王奕回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