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俯瞰,整個魏都沉浸在又一片新雪里,也許此番過了,就是春暖花開的時節。
而如果存在著神明
便是會窺到四條運勢化作的長龍正在盤旋。
其中三龍護著邊境,分別在天涯府,重山府,封陽府。
最末一條則是在王都的,盤旋蜷身,靜靜仰望天空。
三龍護國土,一龍鎮王都。
三龍不破,這王都運勢穩如泰山。
而這正是之前蕭元舞所說的“四龍護一國”。
也是陰間大咒怨們所顧忌的龍氣。
而此時,天涯府之處那條龍卻忽然發生了些異動,有些狂暴,有些潰散,似乎發生了什么
這種龍勢不比普普通通的龍氣。
龍氣拔除一塊就只是一塊淪陷。
而這龍勢如果被摧毀,那就是真正的“天災”降臨。
蒼生涂炭,大地被遺棄,百鬼橫行。
大雪里。
一輛馬車疾馳。
拉車的是黑馬,馬鬃似夢魘般燃燒,馬車漆黑而不詳,正風馳電掣地奔行在荒原上。
這荒原位于天涯府望鄉山余脈。
馬車無人駕馭,甚至不知道車廂是否有人。
只有那兩塊猩紅色的車窗簾子在掀動。
每次掀動,一抹微光就會順著縫隙滲入車廂內。
但車內一片漆黑,詭異滲人。
輪轂碾軋著冰雪,發出刺耳的吱嘎吱嘎聲。
忽然,一陣可怖的狂風吹來,地面的大雪如同海嘯般被砸了起來,滔天的蒼白咆哮著,把這批夢魘般的黑馬籠罩其中,顯得更加朦朧和晦暗。
此時,望鄉山山腳的一處山洞里,正有個獵戶在嘆氣。
“哎,真是不該趁著晴天來這山旮旯撿漏可這一大袋的雪人菇能賣不少錢啊,那些老爺就喜歡冬天用這雪人菇搭了肉去燉湯。
等賣了這一批雪人菇,又能給那老房子翻新下了。”
獵戶身強力壯,未曾背著弓,倒是腰邊放了個儲物袋子,手上插了把便于砍斬的刀。
把背后的大麻袋丟到身前,袋口張開,顯出袋內的一個個蘑菇。
白色,肥嘟嘟的,甚至有些蘑菇呈現出人形。
這就是雪人菇,只有在初雪之后的望鄉山才會有,而天氣稍暖了,又會腐爛。
所以,想要采摘到這蘑菇,只能趁著冬日大雪的間隙登山。
可北境風雪變化極快,如果不湊巧,或者過分貪心,被封在半道的情況是很常見的。
這一封短則三兩天,長則半個月。
獵戶有些煩躁,在躲雪的山洞里來回踱步,忽然之間,他看到洞外風雪里若隱若現著一輛黑馬車。馬車由東往西,正是自己小鎮的方向。
他心中一喜:“有人!”
這獵戶下意識就沖了出去,站在風雪里一處高丘上,搖動著雙臂,大聲喊著:“喂!喂!”
如果能搭上這馬車,那自己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可,那馬車未曾多停,依然向前奔去。
這獵戶一愣,露出極其失望之色,嘆了口氣:“也是,風雪這么大,那馬車怎可能聽到我的呼救聲,哎,還是等雪小點,我再尋找機會返回吧。”
想著,他轉過了身,準備繼續縮在洞里,看看能否想辦法撿幾根干拆,升起篝火取暖。
正在這時,風雪如被隔離。
他身后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
獵戶心中一動,急忙轉頭。
入目的正是一輛從朦朧里向他行來的黑馬車。
這馬車竟然來了?!
一股欣喜的感覺充斥在獵戶心頭。
只是,旋即,他又發現有些不對勁,因為這馬車沒有車夫
獵戶看看周圍咆哮的風雪,不知為何,心底生出了一種怪異和滲人的感覺。
他又“喂喂”地叫了兩聲,黑馬車依然沒有回應。
只有那一匹燃燒的黑馬,直勾勾盯著他,時不時馬唇翻起,露出慘白色的牙。
這獵戶壯著膽子,試探著上前,說了算“冒昧了”,然后掀開車簾。
簾子微開
獵戶一愣,舒了口氣,車廂內竟是空的。
想來這原主人極可能是遭了山賊,所以只有一輛空馬車跑了回來。
“正是走了大運啊,這一輛馬車可又能賣不少銀子。富貴險中求,看來我王老二今年轉運了啊,哈哈!”
獵戶露出笑,他把裝著雪人菇的袋子扛好,鉆入馬車簾子里。
黑馬似通靈,自己調轉方向,蹄子甩了幾下,奔騰起來,繼續往西闖入風雪里。
小片刻
車廂里傳來驚悚無比的慘叫聲。
隨后,那聲音如被捂住了嘴,而只是痛苦至極的發出沉悶的哀嚎。
又過片刻。
一團被剁碎的碎肉從車窗里被丟出,碎肉里嵌著兩顆圓瞪的瞳孔,正死死地望著天。
落入雪地,被覆蓋,掩埋。
雪人菇撒了一地。
可這車內明明沒有人!
又是誰對獵戶下的手?
難道是鬼?
咔!咔!
夏極捏著右手。
圣骨的本質是啥?他不知道。
為啥練著練著,能把骨頭練成另一種物質,他也不知道。
但此時,這玄奇的神圣感,令他覺得有幾分意思。
是不是該去舊桐州晃一晃,畢竟那里鬼怪最多,正好試驗一下這“圣骨”針對惡鬼的殺傷程度到底有多少。
帶著真氣,轟出一拳,竟然閃爍出白金的光芒。
又帶著玄氣,轟出一拳,沒有光芒。
“唔,果然,真氣是自己的,玄氣是天賜的我擁有17單位玄氣,其實也是一種類似權限的東西吧?
換句話說,是我可以調動17單位的玄氣。
可是一個地方玄氣也許是有限的。
如果有一個具有170單位玄氣的敵人在我面前,或許我只能施展幾單位”
夏極陷入思索。
“煮血,煉骨!”他抬起手,繼續鍛煉右臂的肱骨。
心里感慨了下:好想去捶一捶哪里的鬼啊。
哎,這年頭,我可是貼著陰間導師的標簽,想打個鬼,也不容易呀。
天涯府,望鄉山。
山深處有一座極為壯觀的古廟。
六七丈之長,五人合抱的銀白雕紋柱子撐著一處古式的廟頂。
而這廟宇周邊,則是立著不少別致木屋,顯然這是一處隱世村落。
奇異的是,大雪似乎無法落入這村莊之中,在遠離此處數百米之地就會滑開。
村子里。
姹紫嫣紅,百花綻放。
一派春景,和冬日格格不入。
然而,一個邊角的屋舍里,卻頗為凄慘。
瘦弱的女子躺在床上咳嗽不止,面色枯黃,也許她年齡并不算大,可卻已經得了什么怪病,再遲鈍的人也會看出她真的已經時日無多,快死了。
“咳”女子長咳一聲,然后趴在床邊吐出一口血。
血到地面,竟然瞬間凍成了紅霜。
老者拄著拐杖看著紅霜,面色不變,聲音無情:“阿真,既然你快死了,那你在外生下的野種該回來了吧?”
名為阿真的女子皺著眉,不說話。
老者臉上漸漸泛起怒容。
阿真身子顫了顫,她顯然很怕這老者:“我不想我的孩子回到這囚籠之中”
老者冷哼一聲,然后似乎聽到了笑話,失笑道:“阿真,你以為你還有選擇么?
你死了,她必須回來!她該承受的東西,你已經替她承受至今,一個人背著雙份的詛咒,你這是自尋死路。
想想你之前多漂亮,現在呢,這幅鬼樣子,也沒男人可以依靠,更沒人為你送終。你是活該啊。”
阿真咬著嘴唇,“我我不后悔,至少那孩子有了我從未有過的自由。
她她活在我渴求的世界里,我就滿意了。”
老者不理她這一茬,聲音平靜道:“召她回來吧,否則,我們只好去向娘娘稟報,然后去殺了她。
你知道我們得到雪神娘娘的眷顧,軀體早已半靈化,凡人刀劍無法砍傷鬼怪,也無法砍傷我們。
所以,無論你那野種身在何處,有何人庇護,我們都能輕而易舉拿下她。”
瘦弱女子急忙撐起身子:“不要,不要!別殺她!”
老者淡淡道:“阿真,你沒有選擇,我們守在雪神廟宇,雪神廟宇乃是龍勢所化,而我們一族與雪神的關系,注定了我們無法離開此處。
任何有著我們一族血脈的人,都必須回到此處,否則眷顧就會成為詛咒
就像你這樣的該死之人,辜負了娘娘,所以才承受了雙份的詛咒。”
阿真嚎啕大哭起來,哭著哭著,然后擦去了眼淚:“好,我讓她回來她與我血脈相連,她”
老者見她如此,便直接起身,這女子答應酒后,后面的話他簡直一個字都不想聽!
“哼,早該如此了。”
說罷,他拉開簾子離去。
身后那名為阿真的女子淚流雙頰,卻是血淚,才一流出,就也是凍結成了紅霜。
她看著一張空蕩蕩的嬰兒床,輕聲呢喃:“小寧,娘沒用娘對不起你。”
夏極捏著拳頭,在冷宮里揮舞。
“不知為何,最近手又開始癢了,可是距離上次滅了影子學宮也才過去一個多月,難道這是換了骨頭之后,骨頭開始癢了,不去用一用就不舒服嗎?”
捏著滿是圣骨的拳頭,夏極一拳升龍,轟向長空。
天空嘭的一聲,被這勁氣,轟出了一片空白,勁氣散去,雪花才復又填補回。
“哎,怎么越來越想去用拳頭砸人呢?這么暴戾,莫不是我心境又出了問題?”
攝政王一拳轟出,意猶未盡,此時他很費解。
入夜。
后宮。
正在睡夢中的寧夢真忽然掀開被子。
她雙目還緊閉著,可卻是迅速無比的穿上了衣褲,然后拖著紅衣向宮門外走去。
速度極快,紅衣拖成了一道火焰,周身泛著淡淡的白光,這白光好像可以隔絕一切的窺探,使得她毫無聲息的移動。
嗖!!
這道紅影很快掠出了宮門,在空無一人的王都街道上竄出,至了一面漆黑高墻,那身形垂直而上。
城墻上,黑傘下,火盆暖光灼灼,守城值勤的士兵隱約見到一道紅影,急忙拔刀側頭,可是身后哪有什么人!
再回頭,面前還是沒人。
士兵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咒罵一聲:“這鬼天氣。”
在他無法看到的遠處,夢游中的寧夢真已經隱入了黑暗,踏雪無痕,漸去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