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殿,在正式會議后,姬樂單獨把楊鸞和鳳凰留下。雖然南宮清妏擔心女兒,可桃源村眾人正式加入夏國,需要她這位王后和楊柯一起進行接待。
所以,只有楊鸞抱著鳳凰,在殿內應對姬樂的詢問。
那鳳凰倒是不認生,主動飛到姬樂膝上,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觀察這位國神殿下。
奇怪,這家伙怎么像是火焰組成的一樣?看上去跟我們鳳凰族很像。
姬樂的核心本源就是薪火,在鳳凰真瞳的觀察下,姬樂就如同一團不斷燃燒的文明之火。
在小鳳凰觀察姬樂時,姬樂也在撫摸她閃閃發光的羽毛。
嗯……這鳳凰的確符合夏國對鳳凰的傳統描述。背負五德,毛有五色,是祥瑞與文明的化身。
楊鸞坐在姬樂對面,講述自己得到鳳凰傳承后所看到的內容。
“我看到她處于一座金色的鳳巢中。她的母親用神力將她保護起來,然后化作光卵送離宇宙。最后一個場景,是她的母親被一片虛幻國度吞噬,然后進入沉眠。”
“沉眠?”姬樂敏銳察覺到什么:“不是死亡隕落?而是陷入沉眠?”
“對,她的母親并沒有死,而是連同世界眾生一起陷入沉眠。”
“我看到,那個宇宙的所有生命體都睡著了。”
此言一出,桌案上的龍華燈陡然閃爍幾下。而藏在霍去病袖子里的星空古蛇也陷入沉默,蛇尾圈緊霍去病的手臂。
“那這反而是好事。”姬樂壓下心中困惑,笑對小鳳凰說:“你母親沒有死亡,可以暫時放心了。未來,說不定還可以救出你母親呢。”
沉眠并非死亡,如果鳳凰母神從夢境脫困,還能跟女兒見面。
小鳳凰輕鳴兩聲,仿佛在感謝姬樂。
姬樂想了想,對楊鸞囑咐:“怎么養鳳凰,咱們國內無人知道。但農宮那邊有不少梧桐樹,你去給她尋一些做巢。我殿內還有一些竹米,回頭你也一并帶回去。”
“多謝國父!”楊鸞蹦起來說:“從傳承離開,無法通過鳳凰神力補充,我正擔心她要怎么吃飯呢。”
“對了,國父。這塊璞玉……”
“先留著吧,稍后命人打造成玉璽,算是你父傳承王權的象征。”
姬樂又對楊鸞刻意囑咐幾句,讓她小心操控自己新得到的半神之力。
沒多久,楊鸞抱著鳳凰離開。
她走后,姬樂表情陰下來。他單獨見楊鸞,只是為了確定鳳凰是不是對夏國有威脅。卻不料,居然得到一位大佬的消息。
銀蛇從霍去病袖子里鉆出來:“如果沒猜錯,那應該是永夢神王。”
蛇眼中透出復雜的情緒:“那位神王的理念只有一個。”
“造物主陷入沉眠后,無法擺脫自身的創世宿命。但如果大家一起去他的夢境中沉眠,則可以在他的管理下,于無量夢境中繼續作為造物主,在夢中逍遙生活。”
“因此,他的夢境又被稱作永恒國度。”
“這鳳凰的母神應該就是一位造物主。但已經沉入永恒國度,陷入那無量夢境中無法自拔了。”
永夢神王的構思和后土的大輪回體系類似,都是以自身為基石,將造物主納入自己的管理。
但比起后土氏的輪回體系,諸造物主輪流登場,主掌自己的世界輪回,永夢神王的夢境就有些虛幻縹緲。
“沉浸于幻夢,哪有未來可言?”霍去病搖頭說:“也難怪鳳凰母神不肯讓女兒進入夢境。”
古蛇沒說話,古蛇一系和鳳凰一系歷來不合。本來他還有點眼饞,想要吃掉這頭小鳳凰。可聽說對方母親陷入永恒國度,反而有種同情。
進入永恒夢境,永遠沉眠在神王的國度,哪里還有造物主的尊嚴?換成本大爺,寧可沉眠創世也不愿意這樣。
霍去病:“姬樂,你怎么說?我看這小鳳凰對我國無害。不僅如此,她是創世神后裔,反而對我們有益處。”
創世神后裔,又是一個宇宙送離的最后一個后裔,必然擁有成為主神的潛能。
古蛇也附和說:“鳳凰是很特殊的種族,傳說這種神鳥起源于原始宇宙。在原始宇宙毀滅時就有一只鳳凰逃出一劫。這只鳳凰曾不斷流轉于其他創世神造就的世界。所居之地,必然有一個強大而璀璨的文明誕生。祂們偏愛文明,能穿梭于時空,神通極為特殊。”
而且,鳳凰一脈的修煉不需要依托世界權能,純種鳳凰僅憑借自身血脈就能晉升主神。
可這等鳳凰幼種對姬樂的吸引力并不大,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姬樂幽幽問道:“驃姚,還記得我們在翡翠夢境看到的那個少年嗎?”
“如果織夢女神是一位女子,那么除卻她和黑暗女神外,又有誰能隨意操控夢境呢?”
“那個操控夢境,幫助我和元希相會的人又是誰?”
“姬樂——”就在霍去病準備回答時,元希風風火火闖進來:“我回來啦!”
女神晉升上位神后,沒有理會自家父神的勸說,留在虛空神界適應神力,而是直接返還夏國找姬樂。
上下檢查姬樂的身體沒問題后,她問:“我家那些人呢?”
“被請入偏殿歇息了。”
因為元希前往萬神殿,她的半神眷屬們被姬樂請回國內。
“正好我也打算見一見他們。”姬樂召來西施,吩咐西施設宴招待元希眷屬。
元希這些眷屬多是天妃的受害者,元希憐憫他們的遭遇,將他們帶回自己的神殿照顧,久而久之,她在大地最初的那座神殿便聚攏了一批殘疾人。
這次帶領同伴出來尋找女神的主事人,是一位名叫羅格斯的半神。這位半神本是某位地祇和凡女結合的孩子。他長得英俊瀟灑,那雙靈巧多藝的手更被周圍人所贊頌。有銀手英雄的美稱。
但也正因這雙手,導致他被天妃迫害。
天妃想要在宮殿里添加一件裝飾物,恰好看重羅格斯的手,就派人將那雙手砍下,當做支撐蠟燭的燭臺。
就在羅格斯流血過多即將死亡時,他被元希救下帶回神殿。
羅格斯帶著神殿里面的幾位英雄赴宴,看到自家殿下正跟夏國國神同坐一桌。
“果然跟尼亞她說得一樣,殿下果真是打算要跟夏國訂立神約呢。”
想了想,羅格斯將這件事記下。
元希對他們這些人有大恩,甚至為此承擔了許多本不應該承受的惡名,導致她成為外界流傳的“惡神”,聲名狼藉不遜天妃。
如果有人能滿足自家顏控的殿下,并且不擔心殿下的惡名,他也很希望自家殿下有一個良好歸宿。
“就是不知道夏國對殿下是什么想法?”羅格斯很擔心夏國以有色眼鏡看待自家殿下。
此時,姬樂也正跟元希私語。
“你這些英雄眷屬都很不錯啊。雖然看起來身體殘缺,但實力都很不錯。如果能恢復身體,應該實力能更進一步。藥王殿那邊你多跑幾趟,或許華佗有辦法呢。”
“我去過啊,但華佗說這件事很難辦。”
“你自己去當然沒用,你拿我令牌去。再告訴他,回頭這些半神英雄傷好后,會幫夏國打義工,直到這次命運浩劫終結。他肯定有辦法。”
華佗以往不盡心,那是因為元希這些眷屬與夏國無關。他藥王殿事情繁忙,哪有功夫專門跑去為一群陌生人診斷?
但如果這些半神愿意幫夏國干活,那自然就不一樣了。
“那我回頭再試試?”
“當然,元化公也不是萬能的,最好先找一些傷勢輕的,方便治愈的。你神殿眷屬除卻這些人,還有沒有其他人?”
“有是有,還有一部分人在圣域。當初不是打算帶你去圣域做客,但是你半途出事了嗎?”
“國神殿下要不要去我們的神殿做客?”突然羅格斯開口:“反正不久之后我們就要回去,如果您愿意,可以跟我們一起走。”
“去元希的神域?”姬樂想了想,隨口應下:“成啊——”
“不行。”霍去病馬上否決:“現在國內事情繁多,需要你處置。而且老爺子他們不可能讓你——”
突然,霍去病說不下去了。
蔡姬帶著村民們加入夏國,夏國憑空多出好幾位半神。楊柯正跟南宮一起招待這些人,給予相應的待遇,根本顧不上姬樂。
史皇此刻也在閉關熟悉自己的神體。伊尹要跟蔡姬進行接洽,在靈宮里為蔡姬找一個定位。
蔡姬作為實力不遜色余媖的大巫女,又有地難母傳承,被姬樂冊封為“碧霞元君”,靈宮自然要給予相應的規格。而且蔡姬又是桃源村那批先民的領頭人之一,哪怕為了照顧他們的感受,也要給予高待遇。
這些事忙活完,少不了三四天,伊尹哪能顧得上姬樂?
霍去病這一盤算,國靈單身保護協會的幾位重要成員根本沒辦法攔住姬樂。
他抬頭看向姬樂,姬樂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才大大方方答應羅格斯的邀請。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與其再讓姬樂外出,發生什么意外,不如自己跟著去,至少能有一個照應。
而且霍去病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再發生上次的事情了。
元希和姬樂行動力很快。當然,也是為了霍去病去給楊柯等人通風報信。
在宴會后,他們倆就收拾行動,帶領眾人一起前往元希在西方的圣域神殿。
而看到神殿的那一瞬間,姬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帕特農神廟?”
呈現在姬樂眼前的神廟宏大莊偉,潔白粗大的石柱屬于希臘風格的多立克柱式,而在神殿兩側還有一些本世界的神話浮雕。
這座神廟跟他曾經見到過的帕特農神廟同處一源,充斥著濃郁的希臘風格。
“殿下,你這座神殿是誰建造的?”
“我初次降臨大地時,曾經跟一個外域文明打過交道。這是他們為我建立的神殿。”
這是元希在大地上的第一座神殿。只不過這座神殿的香火很稀薄。元希在大地諸國的名聲并不好,這座神殿多被她用來安置自己救回來的那些人。
羅格斯等人回來后,神殿中也有一群人出來。
不出姬樂意料,同樣是一群殘疾人。
霍去病和隨同而來的夏國巫女們在這些人引導下進行安頓。而元希親自帶著姬樂在神殿中游覽。
在這座神殿中,有許多希臘風格的壁畫和浮雕。不過這些浮雕都是以元希為原型,是她穿上各種希臘式的希瑪頓,手持權杖、橄欖枝或者月桂葉等形象。
突然,姬樂在一個亭子前看到一條哲言。
這是一塊黑曜石石碑,上面以圖穆文字寫著一句話:
“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
看到這句話,姬樂精神一振,趕緊拉住旁邊領路的元希:“這是誰留下的!”
元希被他這一拉,直接撞入姬樂懷中。不由得,女神臉一紅。可抬頭看姬樂,姬樂仿佛毫無所覺,死死盯著石碑。
于是,女神也只要收起小心思,站好看向石碑。
霍去病在后頭撇撇嘴,只聽元希說:“這塊石碑是我寫的,這上面的話是我認識的一個學者所說,也就是我這神殿設計圖的創作者。”
“你居然認識赫拉克利特?”姬樂神情古怪。他雖然知道希臘文明也在這個世界留有痕跡。但沒想到赫拉克利特竟然也在。
“對,就是這個名字。是第三代的赫拉克利特。祖神很喜歡他們這個學派傳承的哲學。曾經降臨化身跟幾代赫拉克利特談論了許多。這句話就是那時候記下的,我隨手寫在石碑上。對了,我還收集了許多他們的手稿。不過我對這些思想沒什么興趣,所以就扔到倉庫。”
“你說說,認為世界的根源并非神明,而是永恒活火,這不是離經叛道是什么?”
永恒活火?
霍去病立馬想到姬樂建設的火神教會。
這思想跟火神教會很像啊。
暴殄天物啊!
姬樂馬上說:“那些手稿能讓我看看嗎?”
“你要?那就送你了。”
元希隨手招來一位侍者,讓他去倉庫拿羊皮卷。
霍去病站在他背后,上前兩步:“你說的這人是誰啊,跟火神教會有關?”
“他是一位希臘哲學家,思想很有些意思。我曾經跟朋友去希臘旅游時,專門了解了一些。”
姬樂盯著石碑,對霍去病說:“比如這塊石碑,‘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這句話表面指的是人無法反復進入一條相同的河流。實際上指的是,世間萬物都在流動,我們在進入一條河流后,這條河流會自然向下流動。當我們再度從同一個地方進入河流時,河水已經不是曾經的那些。也就是說,我們永遠也找不到曾經進入過的那條河。”
“類似刻舟求劍?水在變化,舟在變化,所以沒辦法找回遺失的劍?”
“有點類似的意思,但還是不太一樣。這句話是闡述一種哲學思想——萬物皆動。”姬樂等待手稿的時候,不僅來回踱步:“一切皆存,一切非存。世間萬物不斷流動,不斷變化,不斷產生與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