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臺位于鄴城以西十五里,一處風景秀麗的土坡上,臺高一丈八尺,分成上下三級,整體呈正方形,周長三十六丈,里面黃土夯筑,外鋪青色石板,周圍編插五色旌旗,顯得威武而華麗!
不過嗎,事出倉促,毫無準備,人員、材料、時間……全都不夠用,只好日夜趕工,能省就省,質量自然差一些了,外表華麗,內心糟粕,只要來一場大風雨,此臺必然坍塌掉,就像袁氏兄弟的骨肉情,經不住任何考驗的!
建安五年十月初三,青龍當值,黃道吉日,乃是袁氏兄弟相約見面,化解彼此誤會的日子,河北集團的興衰存亡,也將在今天決定了!
上午辰時,審配、郭圖帶著一眾文武官員,率先來到了骨肉臺,隨行的還有門閥家主、地方豪強,以及護衛、樂隊、女技、廚師……浩浩蕩蕩,數千人之多!
今日之會,目的有二:一是,調解誤會、化解矛盾,讓袁氏兄弟和睦相處,共同振興河北集團;二是曹軍全線撤退,成功守住了鄴城,特此大宴一番,也好鼓舞軍民士氣!
人們迅速行動起來了,烹制美食、搬取美酒,排擺桌案、準備宴會……又取出大量的蜀錦,環繞高臺四周,裝飾的花團錦簇一般!
在高臺正中央,搭有一座白色靈棚,擺著先大將軍袁紹的靈位,前面三牲大貢,周圍香燭繚繞,還有一隊吹鼓手,演奏哀樂,催人淚下!
這是河北文武的建議,希望袁潭、袁尚兄弟二人,看在亡父的面子上,不要手足相殘了,而是齊心合力、共保基業!
不過嗎,他們顯然白費心了,袁紹活著的時候,都沒能化解兒子們的矛盾,如今變成一塊小木牌,又有什么作用呢,為了爭奪繼承權,‘停尸不顧、束甲相攻’的故事,可是層出不窮的!
“嗒!嗒!嗒!”
辰時一刻,袁煕、蹋頓、軻比能率先出現了,隨行有數千烏丸、鮮卑騎兵,皆是鐵蹄彎刀,彪悍無比,他們是此會中間人,負責調解矛盾,以及保衛事務,免得有不愉快之事發生!
異族鐵騎,踐踏河北,看到這一幕之后,不少人暗暗垂淚,袁家四世三公,號稱‘天下第一門閥’,威名響徹了九州,如今自己的家務事,竟要異族人出面調解,袁家列祖列宗有知,恐怕要含淚九泉了!
尤其烏丸、鮮卑、遼東人馬南下,名為出兵助陣,實則趁火打劫,他們來到鄴城之后,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禍害了無數的百姓,也引起了極大的憤恨!
許多人舉家南逃,寧可投奔曹營,也不留在河北了,袁氏幾代人積累的威望,已經敗壞殆盡了!
“我等拜見二公子居中調停,功德無量,河北能否安定,皆賴今日之會矣!”
“嘎嘎!諸位大人言重了,我也是袁氏子孫,調解兄弟之間矛盾,乃是責無旁貸之事,何談‘功德’二字,維愿兄弟齊心、共保基業!”
袁煕身穿紫袍,面擦脂粉,打扮的頗為‘俊美’,不斷與眾人打招呼,顯得很是隨和,就是聲音尖銳了一些,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蹋頓三十多歲,身高八尺,體壯如牛,披著牛皮鎧甲,提一對鑌鐵狼牙棒,皆有鵝卵粗細,各重三十二斤,行走之間,顧盼生威!
軻比能略長一些,濃眉大眼,高鼻闊口,面色猶如青蟹蓋,還帶著一雙金耳環,身穿熟銅鎧甲,腰佩巨型彎刀,也是威風凜凜之態!
二人尋了桌案坐下,大吃大喝,狼吞虎咽,有時低聲交談幾句,發出陰冷的笑容,看向一眾河北文武的目光,就像兩條草原惡狼,盯著一群肥碩的綿羊,口水橫流,躍躍欲試!
還有千余名烏丸、鮮卑勇士,刀出鞘,弓上弦,布防在高臺四周,嚴密監視著動靜,隨行而來的袁軍將士,反而排擠到外圍去了!
讓人有些疑惑的是,聯軍重要人物之一,遼東世子公孫康,始終沒有露面,他是不愿趟這次渾水,或是另有安排呢?
“嗒嗒嗒!”
辰時二刻,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中,大公子袁潭的身影出現了,內穿掩心甲,外罩素白袍,頭裹白麻布,一副孝子賢孫的裝束,身旁豎一面大旗:‘掛孝討賊,重振家邦!’
按照會議約定,為了避免沖突,雙方只帶三百護衛,不許穿盔甲,不許帶弓箭,只能佩戴短刀,可是袁潭的護衛們,起碼有七八百人,皆是身披重甲,背負弓弩,手持巨戟、長槍,一副上陣廝殺之狀!
另外嗎,心腹大將岑壁,統領五千人馬,就埋伏在三十里外,一旦有情況發生,隨時沖過來支援,辛評、辛毗兄弟留守大營,指揮數萬青州人馬,也做好了戰斗準備!
隊伍來到近前,袁潭沒急著登臺,而是派出一隊護衛,內外仔細查看一番,確定除了烏丸、鮮卑人馬,再無別的伏兵之后,這才翻身下馬,與一眾文武官員相見!
“我等參見大公子奮勇征戰,退敵有功,還望再接再厲,收復所有疆土!”
“諸位不必多禮了,身為大將軍、冀州牧,理應統軍征戰,保境安民,若是躲在城內不出,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哈哈!”
“小弟見過大哥,一別半載有余,風采更勝往昔,河北的局面嗎,只有大哥支撐的住呢!”
袁潭神采飛揚,自信滿滿,儼然以河北之主自居了,談笑風生之間,還不忘挖苦袁尚幾句,職責他膽小如鼠,不敢與曹軍交戰!
與此同時,袁熙也走上來,雙膝跪倒在地,行兄弟相見之禮,袁譚雙手攙扶,又拍了幾下肩膀,目光碰觸幾下,其中大有深意呢!
原來二人私下立盟,袁煕竭盡全力,擁護大哥袁潭上位,做上大將軍、冀州牧,作為回報呢,袁煕會成為車騎將軍,兼領青、幽兩州刺史,也算是雙贏的局面了!
“嗒!嗒!嗒!”
片刻之后,三公子袁尚也來了,同樣的內穿軟甲,外罩寬袍,佩戴寶劍,隨行護衛的人數,更是多達上千人,隊伍中也有一面旗幟:‘討伐逆賊,清理門戶!’
袁尚敢于出城相見,自然也做好準備了,除了隨身的衛士們,另有三千名鐵騎兵,尾隨在不遠處,隨時沖過來救援,鄴城也留下心腹人,把守的鐵桶一般呢!
“嗚嗚!父親撒手人寰,河北偌大基業,孩兒如何守護?”
“哇哇!孩兒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換取父親的再生,真是痛死我也!”
兄弟齊聚,會議開始,袁潭、袁煕、袁尚頭裹麻布,身披孝服,先來到靈棚里面,依次跪倒,焚香上拜,祭祀亡父的英靈,一個個頓足捶胸,哭的撕心裂肺!
倒不是他們真的哀痛,不過是一場政治作秀,在國人的認識中,忠、孝并生,凡是孝子,必為忠臣,可以托付家國大事,因此上,袁氏兄弟嚎啕大哭,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才是最佳繼承人!
他們的這種行為,等于把袁紹拖出棺材,重新粉飾一番之后,掛在竹竿上做招牌了,袁本初泉下有知,一定會后悔生下三個孽子,真不如把他們扔進馬桶呢!
明知道是演戲,也得繼續下去呀,河北文武一擁而上,又是安慰、又是鼓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三個人扶起來了,接下來,就是會議的主題,袁潭、袁煕誰做河北之主!
“我乃是大將軍、冀州牧,今日議論河北軍政,自當居中主持了,速速般座位過來!”
“我乃袁氏長子,既為家族會議,自當坐在正中,主持一切事務!”
“哼!我認識大哥,手中寶劍可不認識,還不速速退開!”
“呸!我的寶劍也不是吃素的,今日正好試試鋒利!”
那知會議剛開始,雙方就鬧起矛盾了,問題就在坐位之上,誰是主、誰是賓,爭的不可開交……
袁尚認為自己承受遺命,主政河北,乃是名正言順的大將軍,也受到文武官員認可了,理應坐在主位上,主持本次會議,否則于‘理’不合!
袁潭則堅決反對,認為袁尚的大將軍是自封的,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可,自己是袁氏嫡長子,又有朝廷圣旨在手,才該坐在主位上,否則于‘禮’不合!
理、禮之爭,相持不下,袁潭、袁尚又罵又踢,扭打成了一團,身上孝服撕扯粉碎,簡直不成體統了!
文武百官沖上去,好不容易拉開二人,一番規勸之后,采取了折中之策,設立兩個主位,兄弟并肩而坐,這才讓會議進行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