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進嘴角一撇，扯出冷硬的弧線，不等沈千雪回答，便自顧自的說道：“正是因為這么長時間，什么都沒查到，才讓他起了疑心。”
沈千雪有些莫名其妙：“什么都差不多，不代表一切正常嗎？這樣還能起疑心？”
沈進面色肅然：“就是因為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不正常。無論是鎮武閣也好，各個家族也罷，都在暗中調查。
然而，直到現在都未曾有半點眉目，這本就不正常。
金玉府一畝三分地，鮮有事情能逃得過這些人的耳目，更何況在全力搜查之下。若我所料不錯，他定然已經想到，此事跟各大家族有關。”
沈千雪撇嘴：“就算懷疑，他也做不了什么。張德軍那個得寸進尺的家伙，已經被姐姐滅口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了，死無對證他怎么查？”
沈進的眉頭依舊緊皺，他還是隱約感覺哪里不對勁。“確定他臨死前，沒有留下什么證據？”
暗門轉動，一名與沈千雪長得近乎一模一樣的女子緩緩走出，淡淡的說道：“當然。”
“那就好。”沈進長舒一口氣，猛地灌了一口冰涼的茶水。
沈千依呵呵笑道：“放心吧父親，只要我再吞噬一個聚神境武者，或者多幾個罡煞境武者，就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沈進問：“目標定了嗎？”
沈千依隨口說道：“您不是覺得這個人礙眼嗎？那就他好了。殺了他的話鎮武閣會暫時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對咱們接下來的計劃有很大好處。”
“有把握？”
沈千依舔了舔嘴唇：“不過是一個聚神境的武者，您說他很年輕，估計是個剛突破不久的天才。比張德軍應該還是差了些，自然有把握。”
沈進叮囑她：“一切小心。”
翌日。
閆妄提著禮物，如約來到穆家拜訪。
對方早已等候多時，見到閆妄立刻迎了進來。
主客落座，酒過三巡。
穆青很有眼力，知道接下來要說正事兒，不露痕跡的支走了穆晨晨等人。
“此來卻有一事，想要請教閣下。”閆妄咳嗽了一聲，輕言慢語的說道：“諸位調查的時候，是只把目標鎖定在妖魔身上？”
穆青手腕一抖，忍不住瞪大眼睛：“難道，豹首懷疑，兇手并非妖魔？”
閆妄沒有回答，反倒轉了個彎：“是妖魔不假，檢測魔氣的東西不都能作證嘛。但這個妖魔可是分很多種的，比如三頭六臂的，身高三丈的，甚至是跟人沒差別的。”
“……您是說，半妖魔？”穆青聽出來了，順勢接了下來。
閆妄夾了一口菜，淡淡的道：“自事情發生，到現在為止，有小半年了吧？鎮武閣查，查不出。
你們也在查，同樣一無所獲。我相信宗派那邊，估計也在暗中調查，但依舊沒有聲響。你覺得正常嗎？”
穆青苦笑一聲，搖頭回答：“不正常，不瞞您說。雖然我們放在云州不算什么，但在這金玉府內，還是能當上地頭蛇的稱謂。
如果要查什么事情，好歹會有點線索，最不濟也有蛛絲馬跡。這次卻什么都查不出，這妖魔就好似突然冒出來一樣。”
閆妄放下筷子，笑道：“那換個角度，如果有人故意包庇呢？比如交換信息的時候稍稍誤導一下。”
“不可能。”
穆青斷然搖頭：“人與妖魔勢不兩立，自妖魔初始到現在，雙方毫無妥協余地，怎么可能有人與妖魔聯手？除非他是……”
話未說完，他忽然頓住，駭然望著閆妄，聲音越加沙啞：“……半妖魔？”
閆妄點點頭：“曾經是人，后來成了妖魔，但總是有感情的，說不定他們還真會聯手不是嗎？”
“有懷疑的人？”穆青的聲音低沉。
閆妄說道：“能在幾個勢力眼皮子地下，將兇手藏得嚴嚴實實，能做到這一點的不多吧？結合半妖魔這個猜測，更能進一步縮小范圍。
再者，半妖魔想要成長到如此地步，絕對是需要時間的。大概算一算，這么一來符合條件的估計會更少吧。”
在閆妄的提點下，穆青幾乎沒有猶豫，腦袋里瞬間蹦出了兩個人影：“當初的沈千依？以及星宿樓的尤子濤？”
“我更懷疑后者。”閆妄翹起腿，說道：“想想看，在所有人眼中尤子濤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如果改頭換面，在金玉府周遭四處獵殺武者，在他父親的指導下，絕對會如魚得水，無往不利。
相反，我覺得沈千依之所以可能性很小，就是因為你們穆家，沈家，以及其他小家族都在這個城里。
無論做什么事，彼此都難以逃過對方的眼睛，這么長的時間我真不敢相信對方露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畢竟撒一個謊容易，但卻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回來，把漏洞填補上。有句話說的好，做的越多，錯的也就越多。”
穆青沉吟片刻，緩緩點頭：“有道理，不過還是無法確定。既然豹首懷疑有半妖魔的存在，那就不能抱絲毫僥幸，沈千依到底有沒有死，去看一圈便知。”
“你是說，沈千依的葬身之所？”閆妄撫掌輕嘆：“我真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如果是空棺材，那沈千依自然沒死，真是好主意！”
穆青謙虛的笑了笑：“哪里哪里，只是微末之見，還是豹首才思敏捷，初臨金玉府便一眼看透謎團的本質。”
是夜。
閆妄和穆青來到墓園，站在一座石碑前。
“這就是沈千依的墓？”閆妄皺了皺眉。
穆青點了點頭：“沒錯，我記得曾經還來看過一次。”
墳包隨著一陣悶響，被閆妄一腳震開，露出下面的棺材。
又是一陣悶響，幾根釘子被閆妄震了出來，腳尖一動，當即踢開了棺材板。
“不是空的。”閆妄看了眼，忍不住屏住呼吸。
“蓋上吧。”穆青望著棺材中的尸骨，輕嘆一聲將棺材蓋壓上，揮袖卷起兩股青光，將分裂的墳包再度合并。
二人快步離開，路上穆青忍不住說道：“這么看來，只有星宿樓的尤子濤了。”
閆妄搖搖頭，低聲說：“還無法確定，說不定沈進早就做好了準備，在棺材里丟了一具尸體。
明天我要去沈家登門拜訪，據說沈千依跟沈千雪是孿生姐妹，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可沈千依天賦出眾，但沈千雪卻自幼體弱。
不排除沈進玩一手偷梁換柱，把沈千依替換成沈千雪，畢竟用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換一個可靠的，強大的助力，是即為劃算的一比交易。”
對此，穆青罕見的沒有接話。
捫心自問，如果換位思考，穆青恐怕也會這么選擇……吧。
在集體利益面前，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犧牲的。
生在世家，表面光鮮，衣食富足，但這并非免費，在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的同時，還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世家，為什么都能傳承數百年，甚至上千年？
無外乎他們都有為家族獻出一切，為家族延續付出一切的意識。
類似瑪麗蘇小說電視劇中，那些沙比二代吃著家里的，住著家里的，用著家里的，結果等讓他付出的時候，又他么逼逼要追求自己的夢想云云。
這種人……會被打死的。
回到住處。
閆妄長舒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來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
希望沈進別讓他失望！
雖然如今誰是半妖魔閆妄不確定，但他不介意把這口鍋，死死的扣在星宿樓腦門上。
原因很簡單，這樣獲得的好處更大。
縱然真是沈千依沒死，她是那個兇手，亦或者兇手隱藏的更深，另有其人。
但，現在不是玩推理游戲的時候，閆妄不是偵探，更不是什么狗屁真相最重要之類的中二少年。
他只在乎弄死誰，能把利益最大化。
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今天去挖墳驗尸，是穆青提出的，原本閆妄也想到了這點，但他故意沒有說，沒曾想被穆青點了出來。
故而一路過去的時候，他的心里其實一直在擔心。擔心沈進這家伙有疏忽，連棺材里塞具尸體都懶得弄。
所幸，結果還是好的。
既然穆青已經提出了這一點，閆妄索性直接說死，明天去沈家走一遭，徹底確認沈千雪到底有沒有被掉包。
如果有，那他心里有底，自然也會竭力把沈家的嫌疑抹去。
反之，沈千依真的死掉了，棺材里真的是她，那自然皆大歡喜。
現在還不是對付世家的時候。
閆妄瞇縫著眼睛，就算這些世家算是朝廷旗下的公司，每年按時交稅，可跟他也沾不到半毛錢關系。
等此間事了，他肯定是要對付沈家以及穆家，并非是要滅了他們，而是讓他們額外交點保護費罷了。
閆妄自己倒是用不了這么多，但支使下面人辦事，可不都得要錢嗎？
天色漸漸亮起。
閆妄合眼休息了片刻，緩解了幾分過度用腦的疲憊。
砰砰砰
大門叩響，家丁有些不快的抽開門閂，還未拉開門，突然一股大力傳來，讓他踉蹌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