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蜂窩煤
蘇油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經飛往大宋皇都,不日便會出現在皇帝的案頭,他在伏案規劃幾十名孤童接下來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蘇油買了幾十個炊餅,前往土地廟。
女孩子們熬好了粥,蘇油揭開陶窯,將小魚都收集到了簍子里。
一夜熏烤,這小魚幾乎透明,味道實在太香。
蘇油摸出一罐臭豆腐,說道:“這個抹到炊餅上,就著小魚干喝粥,絕對是美味。”
娃子們一個個吃得開心,頭領從張大哥換成了蘇少爺,起碼這伙食便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沙灘靠近水邊的地方,已經架起了一個個木架,那繩子連接著木簸。
吃過飯,蘇油叫男孩子們拿著木鍤來到水邊,先將靠近水邊的濕沙挖開一層,對他們說道:“大家注意,這里有一層泥層,泥層下方,和下一層沙層之間,有一層薄薄的黑沙。”
說完將泥層撥開,果然,一層黑沙露了出來。
蘇油將黑沙鏟起來放到木簸里,讓一個男孩往里澆水,然后輕輕漾動木簸:“大家看,泥沙較輕,可以輕輕漾出去,剩下的黑沙都會堆積到簸箕尾部,如此幾次,等到淘洗到只剩黑沙的時候,便可以收集起來,明白了嗎?”
老三問道:“小少爺,這黑沙是什么?”
蘇油說道:“這黑沙啊,就是我們今后的飯食,它是精鐵礦,而且是天然選洗好的精鐵礦。城里石家鐵鋪的掌柜是我徒弟,這鐵沙今后我們就賣與他,不用賣與官府。”
拴住問道:“有區別嗎?”
蘇油笑道:“區別大了,賣給官府,每斤三十文,賣給石家鐵鋪,每斤兩百文。”
拴住驚訝道:“差別這么大?官府也太黑了吧?”
蘇油搖頭:“朝廷對生鐵的品質控制不嚴,沒有定出品次來,中間的漏洞太多了。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如果朝廷要收我們的鐵沙,我們就只好拿好鐵沙去史家鐵匠鋪換差鐵沙,然后將差鐵沙交給朝廷,倒一次手而已,一樣損失不了。”
“對了,我們每斤兩百文的鐵沙,如果要換史家鐵匠鋪三十文一斤的差鐵沙,能換多少斤?”
一群娃子算了一陣,都搖頭,只有糟娃說道:“該是七斤不到。”
蘇油將木鍤一扔:“拴住哥,你帶著一半人繼續干活,糟娃會算術,帶著一隊人去城里程家雜貨鋪拉東西,東西一會兒我給你個單子,然后再來一隊人,跟我去和煤粉。”
土地廟前的泥漿池已經沉淀了一晚上,蘇油將表面的泥漿刮起來放入大缸,對大家說道:“以后每天早上,大家要將沉淀的細泥收起來放好,今后會有他用的。”
取出底層粗糙的黃泥,和粉煤拌到一起,基本是一比一,再加入些草木灰作為脫硫劑,攪拌均勻,蘇油取過昨天竹筒,放到地上,讓小七往里邊填和好的煤渣,然后用卵石砸幾下,蓋上昨天燒好的小陶餅,用竹棍插插進孔眼,發現煤砸得太緊,插不進去。
小七問道:“小少爺你想干嘛?說出來大家一起想主意唄。”
蘇油說道:“是這樣,我想利用竹筒的空腔,做出一個煤柱,煤柱中間有小孔直通到底,就和昨天做的這些小陶盤上的孔眼對齊。”
蘇小妹在一邊說道:“我有辦法。小油哥哥你把竹棍再截短一些,讓竹棍高出竹筒一點,又不高出蓋上陶盤的高度就行了!”
蘇油便照蘇小妹說的辦法截好棍子,重新開始,先將煤泥放入竹筒,然后按大致位置插上棍子,然后捧上一捧煤泥蓋上去,再拿陶盤的孔眼對準每根竹棍的孔眼,蓋上草,用木棒將盤子敲下去和竹筒相合,然后取走蓋子,取出竹筒,小心抽去竹棍,一個黑黑的煤柱便立在了那里。
蘇油站起身來哈哈大笑:“小妹可真聰明!蜂窩煤成功了!”
這是二點零版,接下來繼續升級,底下先墊上一塊帶眼的泥盤,插好竹棍套上竹筒,然后填上煤泥,再按蘇小妹的辦法制作成煤球,然后取走上面部分,將竹筒翻過來,再取走下泥盤,竹筒,竹棍,這樣得到的蜂窩煤便孔孔通暢非常周正了。
制作工藝敲定,蘇油便將方法交給了小七,讓他帶人制作蜂窩煤球。
自己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昨天烘在爐子邊上的小竹子,不少已經合用了。蘇油收集了一些,剖成竹篾,然后從節疤的兩頭截出寸半長的小段,一邊長一邊短,然后細細削尖,刮制光滑,貼著節疤在長段的那邊挖竹肉,越挖越薄,邊挖邊試著彎曲這根小竹簽,直到剛好能將竹簽彎到兩個尖端相合,一伸手便又彈直的程度。
狗剩看著蘇油手上的小刀非常羨慕:“小少爺,要不我來吧?”
蘇油很大方,將刀子交給他:“行,小心別削著手。”
六組人馬,算上蘇油五十四人,刨去幾個女孩子,所有人都派上了活。
糟娃帶一組進城拉東西,狗剩做竹簽,小七帶一組做蜂窩煤,拴住和老三帶兩組人淘鐵沙,剩下的一組砍竹子,一組挑泥。
蘇油告訴他們,如果有白蟻窩什么的,那指定是好泥,盡管抬來便是。
剩下幾個女生,蘇油也沒讓她們閑著,理出一根長長的麻繩,然后用細麻繩每隔一定的位置系上一段。
蘇油教她們學會打上八字節,系到麻繩上,這樣才越拉越緊,不至于松脫。
安排完畢,蘇油又去城邊一片紅嘴芋地里挖出紅嘴芋,放火堆里烤起來。
等到紅嘴芋烤好,糟娃那一隊已經推著東西過來了。
中間夾著一個大人,竟然是肉鋪掌柜。
肉鋪掌柜一看到蘇油就跌足不已:“我的蘇小少爺咧,怎么就跑來受這份罪喲!城里邊你們的事情都傳開了,我老婆聽說后,讓我挑一副下水過來,說小少爺你會整治,那就給孩子們弄點。”
“以后別的不敢多說,每隔七日,我送一副豬雜過來,阿彌陀佛天公這真是作孽喲……”
蘇油聽得暗自好笑,難道你屠夫還信佛?
嘴里笑道:“多謝大叔了,伙伴們,該給大叔說什么?”
娃子們一邊干活,一邊抬頭七嘴八舌地和掌柜說謝謝。
反倒把掌柜羞得滿臉通紅:“這算啥咧,一副下水不值錢的,不當謝,不當謝,我還有事兒得先走了……”
蘇油說道:“大叔等等,我正有事情要與你說,你的雞血羹賣得如何?”
掌柜的眉開眼笑:“托小少爺福,賣得好!還有家里有病的人家,專門來買,說程家小媳婦就是病后犯油膩,吃了豬血羹,不但不礙,病還好了?”
蘇油說道:“這東西不能治病,不過病后滋養倒是不錯的東西,既然賣得好,那我就再跟你說一個事兒。”
說完那竹枝在地上畫了一頭豬的形狀:“看,這是一頭大豬,捆住四蹄放倒,拿尖刀從這里,脖子側下方,點破血脈,可以將豬血用大盆收集起來,用我教你的法子,凝結后劃成方塊,加冷水小火加熱,緊成血磚,又是一份買賣。這可比雞血的量大多了。”
掌柜的說道:“真的?那感情好了!”
蘇油笑道:“還有一樁好處,放盡鮮血,豬肉的品質便上了一層,少了腥膻更加的鮮美,肉色也更加好看,你家鋪子的肉品應該會更受歡迎了。”
掌柜開心壞了,對著蘇油深鞠一禮:“多謝小少爺,我家小店鋪,受你太多恩惠了。”
蘇油擺著手:“這是你一念之善得來的福報,要不是你今天來,我可能也想不起和你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