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少年行
蘇油還設計了配套的單兵小裝備——水壺,多用途小刀,臨時急救小包,硅膠過濾袋,小皮包。
隨身藥物有三種,防傷,防瘴,防痢。
最受軍士歡迎的是眉山壓制的冷鍛鋼盔,鋼盔是兩個弧線組成,中部有棱,可以有效反射箭矢。
這東西受歡迎的原因,是可以當鍋子用,沒錯,有蘇油的影響力在里邊,這必然是兩支吃貨部隊。
臘肉,香腸,魚干,榨菜,芽菜,豆豉,醬料,炒面……都是隨軍能帶的東西。
有了這些東西,加上飯菜里的油水比普通軍隊的油水多很多,味道真是沒得說。
夷人和漢人的習慣不一樣,他們的意識中,部落最出色的漢子,才能成為軍人。
這種風氣在蘇油和唐淹,石家的引導之下,也漸漸影響到了控鶴軍,眉山推出了不少軍人軍屬優待政策,軍人在眉州的地位,和外州的賊配軍,是兩回事。
川峽四路,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職業部隊,他們的職責,就是鍛煉專業技能,消弭叛亂,拱衛西南。
阿囤烈非常具有軍事天賦,對控鶴軍遠程打擊能力的依賴也越來越強。囤安軍和控鶴軍,從來都是聯合行動,控鶴軍沒準備好之前,他的囤安軍寧愿不動窩。
阿囤彌的朝廷編制把乞第龍山羨慕壞了,哭著喊著要大巫給他也解決一下。
蘇油被鬧得沒八法,只好給乞第龍山也活動來一個編制——權領控鶴軍骨朵指揮。
不過搞笑的是控鶴軍就這一個耍骨朵的人,純屬掛靠,自己領導自己。平日里,還是擔任蘇油的跟班。
嘉佑三年四月,江卿們修建的陸路,終于通了一條。
嘉益眉,四川第一條交通干道,將兩個最重要的經濟區聯系了起來。
這是趙抃此次赴任四川的最后一個德政,接下來,他也要返回中樞,繼續他的老本行了——彈劾人了。
趙抃治蜀,得到了中樞和官家的高度評價,成為地方治理的典范。
因為他的任上,四川切實做到了一件所有地方都做不到的事情——減輕自耕農負擔。
自耕農人均土地占有面積每增加一畝,抵御風險的能力就會增加一分,負擔就會減輕不少。
加上家庭飼養業的推廣,自耕農這個最苦逼的群體,在益州路,竟然家家有了余糧!
梯田大量增加,作坊大量增加,勞動力需求也就跟著大量增加。
豪強們的地租只得跟著降低了下來,不然佃農會逃。
當然現在不再是逃了,人家是正兒八經地有了選擇——淯井,沙麻部的屯田,二林部的礦場,陵井的鹽場,眉山的工坊,到處在招工。
因此就連四川錢荒的解決,經濟的騰飛,就連鄉下老頭都能拿著十文小額的鈔票買燈草這樣的政績,反而被放在了蜀治的次要位置。
皇宋以農為本,穩定,壓倒一切!
蘇油不由得搖頭感慨,政策都是有連續性的,趙抃真正的功績,主要在于刷清了四川的吏治,至于其它,其實更多應該歸功于前任張方平施政的慣性。
不過這道理,別說現在,后世真正清楚的人又有多少呢?
趙抃走了,帶走了來時的一琴一鶴,留下了白龜,還留下一首詩。
徙命乘軺入錦川,岷沱寒霽好人煙。
彈琴舊治俄三政,持斧重來未十年。
欲去民憂同樂此,敢孤朝寄獨恬然。
邑城東望踟躕久,魏闕天遙里數千。
時間一天天翻過,當年的眉山小頑童,如今也長成了十二歲的少年。
眉山城側,開闊的道路上,奔來了一隊人馬。
陳慥長聲大笑,正要說話,就見身邊一匹駿馬掠出,馬上騎手臀部離鞍,上身緊貼馬脖子,當先沖進了城門。
“我去!”陳慥怒了:“元貞!你這個滑頭,一直吊在我身后,就是等這一刻是不?!”
元貞回頭朗笑:“反正我是第一,季常大哥,我先去山長那里等你!”
蘇油策馬趕上陳慥,笑道:“元貞跟著山長讀書,早非吳下阿蒙,這小子機靈著呢。”
陳慥笑道:“明潤也是愈加沉穩,此番招我來眉山,多承盛情了。”
一行人都是身著騎裝,腰間佩劍,馬前還有弓囊,后邊馬隊拖著一輛大車,上邊有虎豹豺獾等諸多獵物。
蘇油笑道:“陳轉運使不怨我就好。”
陳希亮如今是京東路轉運使,首都東邊大路,治所南京,重要性可想而知。
陳慥開心不已:“父親說我不是讀書的料,今后也不會逼我進士仕途了,就在眉山快活!”
巢谷也策馬前來:“幾年不見,眉山真是大變啊。大軍入蜀,過了成都,那路修得……還有陵井那邊,真讓人不敢認了。”
陳慥是蘇油招來的,這娃解試還是沒過,氣得他那天選爹吹胡子瞪眼。
嘉益路修通之后,貨運物流,分擔了水路很大的一部分壓力。
但是問題就來了,物流業是勞動密集型行業,多是漢子,與三江河幫一樣,容易被黑社會把控。
陳慥就是解決這個難題的鑰匙,這娃是大宋真實的呼保義玉麒麟,游俠兒里拔尖的人物,既然讀書不成,蘇油就軟語相求,讓他來給四通商號把控商路。
陳慥欣然領命,接信當日便即上路,蘇油覺得,除了仗義,嗯,躲老婆可能也是部分原因。
巢谷這次則是剛好路過,幾年下來,莊稼漢和文人味道已經消退,如今就是堪與乞第龍山拼氣質的一介武夫。
他這次是隨韓存寶率西軍入湖南討伐土著頭人彭仕羲的。
巢谷到了西軍,將蘇油的寶劍送給了忠州團練使韓存寶,韓存寶對他不錯,除了職務安排,平日里還傳授軍書將略。
這次出征,韓存寶知道他熟悉西南,因此特地點了他的名相隨,如今也升為一都人馬的小頭目。
隊伍在眉山補充給養,準備換船走水路,有幾天空閑,蘇油便安排了一場狩獵,順帶解決陵井周圍的虎患。
不過大家都對蘇油的法子非常鄙視,安排誘餌窩弓,這算神馬狩獵?
尤其是乞第龍山嚴重不服——我不信哪條老虎能扛得住我一葉錘!
蘇油沒好氣:“我怕你把它們嚇跑,等我們一走又回來禍禍農人!再說你一葉錘下去,那皮張還能看?!”
幾天的收獲不少,隊伍進入眉山城的時候,居民夾道圍觀——真的打到老虎了!我們眉山的少年郎們端是文武雙全!
蜀人好事,不少的門店掌柜有的拋出紅綢結花,有的派出鼓吹,伊伊哇哇地游街,簇擁著少年們朝學宮行去。
孩童們跟著大車奔跑看稀奇,膽大的還伸手去摸老虎的身子。
來到學宮,龍昌期須發盡白,正由阿囤元貞扶著,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陳慥是膽子包天的人物,可對龍老頭,比自家爹還要發憷,甩蹬下馬:“學生見過山長。”
龍昌期淡淡地說道:“還是那么好勇斗狠,學問可有進益了?”
“啊?”陳慥一愣,突然眼珠直轉從懷里摸出一張紙:“有,有有,山長你看,我這詩做得如何?”
龍昌期接過來一看,紙上竟然是一首長詩。
雪衣烏履盡翩躚,陌上誰家最少年。
髀間駿驥來千里,囊內雕弓去萬錢。
鞘裹珠魚李尉劍,梢裝玉谷祖生鞭。
呼朋喚伴趨城側,走犬飛鷹斗馬前。
白羽紛馳驚霹靂,黃羆赤豹尋垂斃。
倚熊坐虎枕鞍韉,換酒推杯交意氣。
來狩長林非縱樂,忍聞麥野遭腥貉。
及壯學成自有為,不向長安向河洛。
無教人生事業輕,恒憂青史沒聲名。
此去摧艱身百苦,長歌永志少年行!
“好!”龍昌期都忍不住大聲叫好:“好一首《陌上少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