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西夏人的進攻
李定跟著正房主母長大,一直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誰,而且他父親也一直不承認仇氏是李定的生母。
李定長大后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自己也很疑惑,仇氏死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服喪,于是借口父親年邁,請了三年假。
“定自辯,言實不知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養解官。”
蘇油覺得,蜀學講情在理先,李定這么做,其實在他內心中,已經給這個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生母的人服孝了。
這就已經足夠了。
然而現在事情被曝光出來之后,立刻引來反對黨的集中火力圍攻。
這其實是,不過也怪王安石自找。
曾公亮認為李定至少應當補行服喪之禮,因為之前請假的理由畢竟是父親年老,沒有明確的服喪作為。
王安石持不同意見,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且不能確定李定就是仇氏的孩子,再說當時李定已經避官三年。
但是為了自己的學生,王安石做了妥協,可以不再推薦李定為御史,改為崇政殿說書。
然而監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上書說李定是不孝之人,不宜居勸講之地,王安石此論荒謬,應該一并論罪。
安石立刻反擊,要求罷免三人。
李定最后只做了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吏房公事,也就是外官轉升朝官時的最正常職務。
說起這個蘇油就氣,媽蛋鬧了半天事情又回到了起點,不過中間幾個知制誥,幾名御史,就連李定最初拜訪那位右正言李常,都被貶了。
臺諫一空!都不知道是不是趙頊和王安石故意的。
事情還沒有完,與李定相反的是,朝中同時出了個超級大孝子朱壽昌。
朱壽昌父親守京兆時,妾劉有娠而出,在外邊生下了他。
幾歲后,朱壽昌才被還回父家,母子不相聞者五十年。
朱壽昌長大后到處尋找親生母親,求之不得。
“熙寧初,與家人訣,棄官,誓不見母不還。”
蒼天可憐,最終,朱壽昌在同州找到了時年過七十的生母。
“居數歲,其母卒,朱壽昌哭泣幾喪明。”
這當然是值得歌頌的美德,于是士大夫“多以歌詩美之。”
蘇軾為詩集作序,可他好死不死,在文中譏刺了世人之不孝者。
也做了詩,其中有一句“感君離合我酸辛,此事今無古或聞。”
詩文中并沒有點名,但是李定看后,認為蘇軾就是在污毀他,恨之徹骨。
幾個月前,王安石問趙頊:“陛下知道為什么如今外邊議論紛紛嗎?”
趙頊說道:“這是因為臺諫非其人。”
王安石說道:“陛下駕馭群臣無術數,失事機,因此即使更換臺諫官,我還是擔心如即便措置,仍然不能避免現在這種情況。”
兩人決定,那就全換成自己人好了。
到今天,部署終于完成了,朝堂終于安靜了下來。
但是老臣,宰執,臺諫,翰林,親朋,故舊……或者紛紛外放貶謫,或者主動離之而去。
除了大佬們,御史劉述、劉琦、錢顗、孫昌齡、王子韶、程顥、張戩、陳襄、陳薦、謝景溫、楊繪、劉摯、林旦、薛昌朝、范育;
諫官范純仁、李常、孫覺、胡宗愈;
知制誥宋敏求、李大臨,蘇頌,皆被罷出朝廷。
王安石身邊,聚攏了一堆驟進之人,缺乏政務實操,缺乏道德修養,急功近利,希圖短平快建功立業爬上更高的位置,而王安石,也只有他們可用。
西夏,興慶府,梁乙埋在做和王安石一樣的事情——清除異己。
手段比王安石暴力得多,有刀可以用,達到同樣的效果,相比王安石,那簡直可以用輕松愉快來形容。
家梁和梁屹多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改行夏制之后,梁乙埋很快得到了西夏王室宗親的支持,梁家弟子紛紛把持重要位置,穩固了政權。
家梁和梁屹多埋,一內一外,在扶持梁太后聽政的事情上,立下了大功。
家梁如今,已經是西夏樞密副使,靜塞軍司節度留后,實打實的干將。
當然直接統帥靜塞軍司大軍那是不可能的,那里可是直面陜西的前線。
在平定反對梁家的部落,清肅朝堂舊勢力的過程中,家梁出色的才干,謀略和領軍能力,引來梁乙埋的忌憚。
能文能武,這種人還是收在身邊,當個只能出主意的張良諸葛亮好點,放出去變成恒溫,那得哭瞎。
所以類似宋朝制度,這個節度留后只能算是貼職,表示梁乙埋對他的重視。
真正的職務,是幫助梁乙埋處理宋夏邊境的軍事情報,提供對宋戰略思路。
這個家梁的優勢非常突出,妻家就是那一帶的部族,加上渭州大戰之前就派出去的種種間諜內應,很快便將樞密院的事務料理得井井有條。
王韶開熙河,讓西夏人被宋朝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為了減緩壓力,梁太后決定反擊。
家梁在地圖上找到了一處宋軍的關鍵漏洞,一下子讓大宋痛得跳腳。
慶州東南的荔原堡,是大宋專門設置,用來招納西夏叛逃過來的軍士農夫的地方。
宋夏邊境,和遼夏邊境一樣,理論上,國境線是禁耕,禁漁獵,禁伐樹的地區。
而這些西夏叛逃過來的軍民,為了生活,在荔原堡外偷偷地耕種。
所以西夏方面理由非常充分,占據正義不說,還能打擊西夏叛逃人員,對政治統治非常有利,所謂師出有名。
最關鍵的是,這里離慶州僅有二十里地,卻又是陜西路和永興軍路兩大軍區交界之處,防守薄弱有縫隙可以鉆。
而且夏軍占有極大的地利,沿白馬川一路居高臨下進軍即可。
更加可怕的,只要拿下此地,就將西夏軍力一下子插入到環州和慶州中間,隨時可以隔斷兩州聯系,然后包圍環州,打擊慶州過來的援軍。
經典的圍城打援方案!
家梁找到了這個位置后,梁太后和梁乙埋欣喜若狂,立即派遣大軍三萬,號稱十萬,干掉此地的西夏叛賊,修建起鬧訛堡,同時附近十二盤修筑城池,相互呼應。
一記重拳,正打在宋軍防線的腰眼之上。
這是被敵方拿住了必救之地!
宋朝蕃部巡檢李宗諒分析形勢之后大驚失色,一邊上報慶州,一邊率領手下一千余名宋軍,準備奪回寨堡。
雙方在鬧訛堡展開了一場大戰,慶州知州李復圭收到消息,不管手底下合蕃、漢兵才三千,遣偏將李信、劉甫、種詠等出戰。
李信等告訴李復圭,眾寡不敵,這么打不行。
李復圭威以節制,親畫陣圖方略授之;
“兵進,遂大敗。”
李復圭害怕了,想逃脫責任,于是逮捕了幾位將領,命州官李昭用取回先前給他們的“錦囊妙計”,以故違節制的罪名彈劾他們。
種詠庾死獄種,信、甫被斬,配流郭貴。”
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李復圭“復出兵邛州堡,夜入欄浪市,掠老幼數百;”
“又襲金湯,白豹,此時寨中夏軍已去,于是盡殺其老幼一二百人,以功告捷。”
邊釁大起,宋夏環慶之戰,正式拉開序幕。
而在中樞,王安石正在準備削奪樞密院韓琦的權力。
舊制,審官院主文官調令,樞密院主武官調令。
王安石建議將審官院分為東、西兩院,東主文,西主武。
這其實是在為改革軍隊,推行置將,保甲,養馬諸法做準備。
文彥博對趙頊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則樞密使何由與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
趙頊還是信賴王安石,“帝不聽。”
然而一切爭議,因為西夏人的進攻,再次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