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南宋
交趾民間,如今還多是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商品交換,銅錢主要在上層流通。
新幣出來之后,各地從官吏,軍士,工役民夫開始發放使用之后,蘇油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交趾人懶,而是缺乏流通交換。
要打破自給自足模式,一來需要有足夠的商品,二來須得有足量的貨幣。
交趾的人口其實并不少,但是除了粗米果腹,竹墻遮雨之外,知道還有另一種活法的人口,那就比較少了。
能活成現在這個樣子人家都已經覺得很滿足了,而他們的滿足,在蘇油看來,就成了懶惰。
要從最根本上解決,那就只有讓他們不滿足于生活現狀。
從有了充足貨幣之后的第一次交州城蠶市交易額來看,蘇油覺得,自己可能誤會這些本地人了。
西軍征討,留下了很多帶不回去的東西,比如軍糧,藥品,還有些火柴水壺皮帶皮包鍋碗瓢盆爐子鏟子之類的后勤軍品物資。
蘇油也讓黎文盛在蠶市開了個鋪子,負責處理這些物資,然后引發了搶購風潮。
搶購得最厲害的,就是軍人家屬和俘虜家屬,因為他們已經知道,這些東西,實在是太好用了。
于是蘇油就放心了,還真當你們沒有上進之心呢,原來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人嘛,愿意努力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那才是常態,是絕大多數。
七月還迎來了一件大事兒,邵伯溫的科考船,終于在蘇油的擔驚受怕,盼星星盼月亮中,平安歸來!
邵伯溫在回到麻留甲后,得知蘇油已經成了交趾轉運使,便趕來交州與他相見。
蘇油趕到寧海港相迎,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算著你們兩月前就該到這里的,這是怎么回事兒?!”
看到邵伯溫,蘇油就想到一本書——《格蘭特船長的兒女》,同樣是不到二十歲的帆船船長。
船上的人只回來了一半,見蘇油一臉擔心的神色,邵伯溫笑道:“老師放心,還有一半的人留守在駐地,由林遂在那里帶隊。”
“之所以晚回來兩個月,是因為這趟跑得有些遠了……”
這次科考船帶了不少的動植物標本和資料回來,還有海圖,洋流,風向的記錄。
蘇油將所有人接到岸上,給他們慶功。
科考船的船員都是理工骨干,蘇油算是他們師祖,這次的遠航,更加證明了理工地球理論的正確性,現在看到一直崇拜的偉大導師,都如同后世追星族見到偶像一般。
經過交談蘇油才知道,邵伯溫這一把,真的跑得遠了。
離開麻留甲之后,邵伯溫駕船沿著群島向西南方前進,熙寧九年二月,考察船在三佛齊跨過了赤道,經過了渤泥,科里沙,最后在科里沙向導的帶領下,一路向更加西南的未知海域前行。
沿途經過了無數的小國,小島,島民們還處于華夏上古三代之前的文明時期,多赤身裸體,以泥畫鳥羽為裝飾,以草棚為屋,燧石為武器,捕捉鳥獸魚蟲為食。
糧食主要是芋頭,棕櫚心,芭蕉心,涼薯,山藥。
不過水果豐富,科考船跟當地人交換了不少。
搞笑的是有些島上民俗彪悍,明明都不是對手,還要上來挑戰。
原來其國風俗,如果有船只通過不與之貿易,就是看不起他們。
邵伯溫不是張散那種一言不合就開干的海商豪強的性子,最后只好用一些帆布,換了些牛羊,一路倒是不缺新鮮肉食。
那一帶風平浪靜,船速很慢,邵伯溫以穩為主,沿著小島進行蛙跳式探索,磨磨蹭蹭地在熙寧九年六月,方才抵達了東經二十五度二十五分,南緯一十三度五十八分的一個島嶼。
這里的經度是以汴京為本初子午線確定的經度,其實就是后世的格魯特島。
在那個島上,邵伯溫發現了一群野人,其人身體黝黑,身材高大,性格友好溫順。
這群人也有類似上三代的酋長之制,不過人數不多,只有一兩千,靠采集打獵為生。
科考船的到來讓這群人大感驚訝,將邵伯溫一行當做了神靈一樣膜拜。
在一處他們崇拜的山洞里,類似土著們神廟的地方,邵伯溫發現了這些人的祖先留下的上古巖畫。
巖畫上,有一艘來時路上見過的旺佳錫島上的那種小船。
那艘船看起來像漢字里的“庸”字被壓扁了一般,于是邵伯溫將這群人稱為庸古人。
這個地方民風淳樸,于是科考團決定將觀測站建立在這里的山頂之上。
經過一年的時間,在當地土著的幫助下,他們建立起了一個據點,也教會了當地人造木頭房子,耕作,放牧,燒陶……
這里有大量的玳瑁,貝殼,海參,這幾樣東西在這里分文不值,前兩個,人家吃完肉之后便將殼到處亂扔,最后一個,壓根就不吃。
邵伯溫記著蘇油的教導,在定好天文臺地點之后,就準備返回。
結果風向不利,于是邵伯溫留下林遂建基站,自己則帶領一半船員,繼續向西南探索航行。
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在一個巨大的海灣里。
繞過海灣的東北角后,才能繼續沿著海岸向西南航行。
結果越航行越是驚訝,整整航行了兩個月,風倒是越來越大,船也越來越快,而這條海岸線,一直沒有盡頭!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小島,這是一片新的大陸!
大陸東面這片海域,海水很溫暖,水下是無邊無際的珊瑚森林。
真的是森林!什么五尺珊瑚樹,七尺珊瑚樹,在這里遍地都是!
這片大陸上的動物,也刷新了科考人員們的認知,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肚子上有袋的兩足巨鼠,長著鴨嘴鴨腳的野獸,不會飛的巨大鳥類,總之就是一片《山海經》里描述的那種古野洪荒!
當地的土著也和宋人很相似,不過還是原始部落模式,結草為裙,構地為灶,也會釀酒,也有古代吳越人的紋身和雕題習俗,有木雕,石器等加工工藝。
他們熱愛歌舞和音樂,喜歡圍著篝火敲著木鼓歌舞。
邵伯溫認為這是古代社會的一個縮影,是山海經中記錄的那種蠻荒時代的寶貴遺存,在這里重點考察了兩個月。
直到風向重新變化之后,才帶著各種各樣的標本和記錄返回,因此耽誤了不少的時間,不過他認為非常值得。
這是比南天星圖還要重要的東西,對于揭示三代之治以前的社會構成,有重大借鑒意義!
同樣的,這片土地上也有戰爭,有貪婪,有部落曾經想要對他們發動襲擊,不過邵伯溫非常謹慎,從來不遠離水道,警戒也放出去很遠,誰襲擊他,只有吃虧的份。
白白給考察團增加了不少上古三代戰爭模式和軍器的標本而已。
越往南,風浪越惡,而且岸礁和珊瑚礁都非常可怕,邵伯溫便沒有繼續,最后在抵達了一片如同撒了金子一般的沙灘地帶,進行了經緯測量之后,駕駛船只返回。
邵伯溫最遠到達的地方,在大宋經緯制的東經四十二度零二分,南緯二十七度二十八分。
這個地點,被邵伯溫命名為金灘,后世澳大利亞的布里斯班。
這片大陸,被命名為南宋洲,而他們建立天文觀測站那個島,被命名為明組島。
《山海經》:“明組邑居海中。”
邑,即邑落,應該說邵伯溫取名字的本事兒,比蘇油自己強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