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保和春
吃過飯還有一節物理,然后是興趣愛好課程,女生有家政,傳統女工,毛衣編織,插花,音樂,茶道……男生除了傳統的六藝,還有農藝,武術,五金加工,化學研究,物理研究……
社團都是學生們自發組織的團體,只要你有這個意愿,就可以跟學校申請,然后學校董事會通過之后,社首就可以去招攬社員,確立課題,上報申請經費,之后便要負責日常運作,每周還要交一份心得報告。
扁罐參加活動去了,蘇油還想跟著去,結果被張敦禮拉到教研室喝茶去了。
扁罐是武術社的社首,物理研究社的副社首,還是五金機械模型小組的核心成員,小小年紀忙得很。
這又讓蘇油有些隱隱擔心,這娃偏科似乎有些嚴重啊,書法繪畫他不香嗎?以蘇家的底子要學這些還不是輕輕松松,為何要舍易取難?難道以后走恩蔭的路子?以后靠開工坊取媳婦?蘇家明潤一支以后不走仕途?那是不是要和皇室聯姻起碼有個保障……
坐在教研室里喝茶還一臉的擔憂,張敦禮實在看不下去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扁罐這樣的孩子你還能多要求啥?以后文韜武略都不會差的,干啥不能干?”
蘇油說道:“走文官路子怕是要被譏笑靠了父輩;走武將路子又要上戰場,危險;不走仕途我倒是無所謂,但是最起碼得有個進士功名傍身,以后壓力才不會太大,岳家也不會看低一眼是吧?你看我老堂哥一輩子就是差了個功名……”
張敦禮“噗”地一口茶噴出了老遠:“你這想得也太多了……要是你舍得,我家就有個女兒,放心,我保證不會看低扁罐一眼!”
說道這里蘇油又拿翹了:“孩子的將來,我們也不好干預太多,哎喲五金機械是不是要玩臺鉗車床之類的東西?不行我得去盯著……”
張敦禮都無語了:“你自己小時候可沒少玩這些吧?石公說當年他用玻璃江鐵沙煉團鋼的時候,你還在一邊幫手指點來著……得得得和你一起去,你知道金工試驗室在哪兒嗎你?”
接下來就見兩個成年人狗狗祟祟地蹲在金工車間窗戶外頭,偷偷看里邊的孩子在技工的指導下操作。
還好,就是玩臺鉗,用小銼子修整一塊金屬片的孔道,讓它能夠完美地放進一個金屬細長柄里。
這其實是軍器加工的一部分,看樣子是在給匕首加裝護手的工序。
扁罐很專注,不時拿卡尺測量尺寸,力爭將誤差降到最低。
這一學期的實踐課,大概就是利用金屬片制作一柄匕首或者短劍。
蘇油松了一口氣,眼看著技工叫停了孩子們,讓他們將工件交上去一個個用卡尺檢查,又悄悄拉著張敦禮,兩人一起狗狗祟祟地蹲著走出去老遠,這才站起身來。
蘇油吐了一口氣:“要下課了趕緊回教研室,讓孩子知道我們偷看不好……”
原來你知道啊!張敦禮再次在心里吐槽了一萬次。
果然,兩人剛剛回到教研室不久,扁罐和王彥弼就背著書包來了,扁罐說道:“爹爹,放學了。”
蘇油慈祥地道:“學校真是太有趣了,怎么這么快就放學了呢?爹爹都還不想走呢……對了,你的興趣課是什么啊?”
扁罐說道:“五金加工,今天用臺鉗做短劍護手,我們的短劍快要做好了。”
“是嗎?”蘇油一副剛剛知道的樣子:“哎喲那太好了,我正好想要一把短劍。你做好了送我好不好?”
“那是送給娘的,爹你就別用了,小心傷了自己。”扁罐想了一下,認真地回答道。
張敦禮猛地扭頭,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
“啊?哈哈哈哈送給娘也挺好……”蘇油強笑著化解尷尬:“那你再給爹爹也做一個唄,不要求給你娘的短劍那么復雜,就小件兒就行,爹爹拿來做鎮紙,好不好?”
扁罐想了一下,點點頭:“好。”
“對嘛!”蘇油高興壞了,摸著扁罐的頭:“看看我們家扁罐,有什么好事兒都不忘了爹爹。走吧我們去看望你蜀國阿姨去。”
張敦禮哭笑不得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誰說蘇明潤精明沉穩來著?孩子面前,簡直就跟個傻子一樣!
蜀國公主的莊園就在學校的旁邊,兩大兩小四個人便一路散著步朝那邊走去。
王詵還在嶲州教育夷人回不來,蘇油也不知道那夫妻倆的關系有沒有恢復,也不好打聽別人家的私事,便對張敦禮說道:“這園子花費大了去了吧?”
張敦禮點頭:“官家對我家那位是疼愛,對蜀國大家卻是又疼愛,又內疚,又敬重,有什么好東西恨不得全搬到這里來。不過蜀國生性簡樸,以前那些孤本名畫,那是給……”
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搖頭不說了。
蜀國公主別業外頭沒有魚塘,而是一個別致的梅園,臘梅已經打起了骨朵,可以想見再過一個月,這里會是一片怎樣幽香美麗的景象。
順著彎曲的石徑來到莊子外,看門的門子過來接著:“駙馬,郡公。”
石薇是蜀國公主的手帕交,蜀國公主的人都隨著石郡君的名號稱呼蘇油。
蘇油問道:“你家主上可大好了?”
門子躬身道謝不迭:“多虧了郡君妙手,大家已然大好了,郡君說山藥有補中益氣之功,特意帶了一些過來,不過大家不思油膩,如何料理,還得郡公指點一番。”
蘇油笑道:“這些卻是小事,那我家娘子也在府上?”
門子說道:“正是呢。”
都不是外人,又帶著孩子,門子一路將蘇油一行領進內院。
蜀國公主正在那里與石薇閑話,王彥弼跑了過去:“娘!”
蜀國公主看著他,王彥弼跑到她面前又站住了,恭敬地垂著手:“娘。”
蜀國公主這才點頭:“弼兒今日的課程可都明白了?要是不明白的,問你扁罐哥哥。”
扁罐幾乎算是跟著蜀國公主長大的,而且蜀國公主的教育方式是來自宮廷,行止皆有講究,和在蘇油身邊大不一樣,上前先給石薇施禮:“娘。”然后又給蜀國公主施禮:“阿姨,我們回來了。”
蘇油都小吃了一驚,這還是我“儀狀甚野”的蘇家人?
“乖。”蜀國公主摸著扁罐的小腦袋,對蘇油微笑:“少保按治南海,為我大宋立下殊勛,可是辛苦了。”
蘇油躬身道:“這是南海百姓自己的選擇,也是我華夏文明的華瞻豐美對他們的吸引,蘇油在其間只是個穿針引線的角色,不敢勞大家掛齒。”
蜀國公主笑道:“聽聞小蘇太保最愛推功,以前尚不覺得,為國家拓境萬里,尚如此謙遜有禮,歷代名臣里,除了張良,馮異,似乎就再找不見了。”
蘇油笑道:“漢高,光武,都不大能容納功臣之君,估計張馮二人乃不得不為耳。”
“我與他們不同,陛下也和兩位君王不同。而大宋,也與西東兩漢不同。”
“臣子進退致仕,皆有制度,不用擔心所謂的功高震主,這也是前朝無數政治教訓給大宋帶來的紅利。”
“只是我的確沒什么功勞,什么開拓疆土,誅除叛逆,都是虛名。要說功勞,能讓南海人民心向大宋,安居樂業,沒有因為蘇油的治政而厭棄大宋,這一點上,倒是有些自得。”
張敦禮翻著白眼:“你可得了吧,呂惠卿在交州上奏,李道成的《南海史補》已然修編完畢,其中提到交趾一戶農人在山中發現一本奇蘭,鳳葉龍根,碧莖雪萼,清馥淡雅,香遠益幽。”
“還說某人離境,纖毫不取,唯攜日常收購的山蘭數十本。交州人那蘭花覺得像極了某人的品行德治,將之命名為‘保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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