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八章明潤救我
蕭禧覺得這東西已經是極品了,不由得好奇:“那真正的雪糕該是什么樣?”
蘇油說道:“真正的雪糕,應該是這個糕能夠附在這根小木片上,一只手就可以吃,還能空出一只手來騎馬,沒有粘度的東西,怎么能叫糕呢?”
蕭禧覺得蘇油說得有道理,的確,不能拿著吃,就不能稱作糕。
就聽蘇油又說:“這箬葉盒子也是多余,直接用面粉蛋皮燙個卷筒,上頭來一勺這個,吃完冰雪吃蛋卷,多美?”
蕭禧對蘇油的橫挑鼻子豎挑眼不覺有些好笑,早聽說這娃是大宋第一飲食大行家,看來這傳言不假。
堂堂一國國公,竟然在吃食制作上如此挑剔,也真是沒誰了。
兩人一路耍笑談論著,漸漸靠近州橋碼頭。
六月的汴渠水力充沛,第一批漕船已經抵達,運送的乃是兩浙路的淡水水產加工產品。
鳳尾魚罐頭,豆豉魚罐頭,蟹黃醬,這幾樣在京中銷售火爆。
如今的汴渠上輸送的大宗貨物,依次主要是六月淡水水產,七月海產,八月南海綱運,九月淮鹽,十月漕糧。
之后開始則是反向,從西京洛陽過來,十一月毛氈,毛線,羊裘,牛皮,面粉;十二月進入肉類旺季。
一月到五月,是國家儲備調配的淡季,但是商家們卻又繁忙了起來。
一月是京中各工坊簽單備料的階段,運河上來往的各種生產物資是大宗,國家調控的主要就是煤,鐵,如今還要加上銅,錫等各種金屬,以及三酸兩堿水泥鉀肥等物資。
真正的物流運輸淡季,差不多就一個三月,不過那時候汴河上又全是游春的花船了。
如今的汴河碼頭上正是調倉的時候,各家商販都在忙著打折促銷,以騰空庫房。
海綱已經開始從南海發運,只需要十天半月便能抵達杭州,八月初抵達汴京,緊跟著就是海交會。
真真是一天都耽誤不得。
五十米高,彩色玻璃鐘面的州橋碼頭鐘樓,是汴京城的大地標。
“汴京有個大鐘樓,半截杵在天里頭。”是汴京如今比較流行的童謠。
碼頭最大的變化,就是地上密如蛛網的鐵軌。
大宋的鐵軌,最早是木軌包鐵皮,后來換成了水泥包鐵皮,再后來變成n字沖壓純鐵軌,之后厚度越來越大,漸漸有變成實心鐵軌的趨勢。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見證了大宋鋼鐵產量從漸變到質變的飛躍過程。
今年有一條道路,將是大宋第一條真正意義上的鐵路。
為了解決汴河航運擁堵的問題,一半的船只,將在大宋東面五十里的陳留駐泊。
而汴京州橋碼頭倉儲和陳留碼頭倉儲之間,將架設起一條雙軌馬拉鐵路。
鋼軌通過道釘釘在枕木之上,一米就是三十公斤,二十五公里,將耗費七百五十噸鋼材。
用如今習慣的斤來計算,差不多就是一百五十萬斤!
可以武裝三十萬軍隊的鋼材,僅僅鋪設了短短五十里的一段鐵路!
這也是遼國對大宋感到滿意的地方,這個國家,鋼鐵不是用來強軍,而是用來鋪地,夠慫!
不過如今蕭禧看著州橋碼頭的景象,卻又有些眼紅:“此等熱鬧,我大遼何日才能有啊……”
蘇油好心地安慰道:“很快的,如今兩國交好,只要等到貿易互通,你們的東南二京,很快便能興盛繁華。”
蕭禧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宋皇……官家同意我們的方案了?!”
蘇油點頭:“昨日你離朝后,我們又商議了很久,陛下原則上同意了,不過細節上需要耐心磋商。”
蕭禧喜不自勝:“那也總是成了!”
蘇油耐心地說道:“使相可別高興得太早,貿易貿易,互貿互易。使相,貴國能用來和我朝貿易的東西,實在是不多啊……”
“如果你們僅僅是打著將歲幣換成等價的各類貨品的主意,蕭兄可就錯大了。”
“不是兄弟我想背一個親遼背宋的罵名給你提醒,實在是……算了不說了!”
說完一指州橋:“過了這座橋,對面就是大相國寺,我家漏勺最喜歡走由我抱著騎馬過這橋,大陡拱跟翻山似的,每次上下都咯咯直笑……”
蕭禧對蘇油的思維跳脫有些無語:“漏……漏勺?”
蘇油笑道:“就是撈湯餅的笊籬!不過我家小老二也叫這個乳名,賤名好養活嘛!”
“啊?哈哈哈……”蕭禧不由得失笑:“明潤乃是堂堂探花,怎么給孩子起了個……起了個……不對我們先別說你家老二,更前面的那段,什么意思?將歲幣換成貨物,有什么不妥嗎?”
“啊?你們還真打著歲幣換成商貨的主意?”蘇油一副吃驚的模樣:“誰給遼皇獻上的此計?你家皇帝怎么沒斬了他?”
蕭禧的冷汗立馬下來了:“兄弟你這話什么意思……此計……此計哪里不妥了?”
蘇油搖頭嘆氣:“蕭兄,我就問你,不算絹帛,剩下二十五萬貫的貨品,你賣給誰?”
蕭禧覺得毫無問題:“朝中……的貴人們啊……”
“嗯,思路沒錯,權貴必定是這些貨品的主要消費者。”蘇油點頭:“那么請問,他們用什么來買?”
“用……用……”蕭禧突然大驚失色:“哎喲失計了!”
歲賞的貨幣沒有了,貴人們能拿出來的大宗交換品有什么?牛羊和馬匹。
馬匹是不能貿易給宋朝的,遼圣宗當年下的圣旨,遼人私下賣馬一匹給宋人,殺全家。
當然兩島上那種走私不能算,但是如今是國家大計,一切擺在了臺面上來說,就不能違背祖制了。
牛羊也沒用,遼皇的問題不是牛羊少了,而是牛羊太多了。
全國那么多群牧司,每年供給牛羊無數,還有必要將每年的重要進項換成牛羊?!
按照蕭禧的本意,是自己和大宋走私吃得挺肥了,但是他也是政治家,知道吃獨食是絕對沒有好下場。
然后又見五京的宋貨昂貴異常,是真心想在這上頭立上一功,將部分經濟利益兌換成政治利益。
要是將不是絹帛的二十五萬貫歲幣,換成在大遼足值五十萬貫的貨品,這不就等于是將歲幣從五十萬貫,一下漲到了七十五萬貫嗎?
蕭禧有些傻了:“這……這明明應該對兩國都是好事啊……”
“是好事啊!”蘇油表示贊同:“不過有個前提,那就是你能將這些東西在遼國賣出去,并且收回五十萬貫銅錢,將交易的整個流程全部走完。”
“而不是卡在中間某個環節上……等死。”
蕭禧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耶律洪基性格很實在,你能給他帶去好處,他對你也非常大方和信任,耶律伊遜就是例子。
可你要是坑掉他這么多錢……就耶律洪基那暴脾氣,可是連親叔叔、皇后都可以殺的主。
蘇明潤應該不是故意的,但是最后一句……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沒錯,這個交易要是完不成,那真是……呸呸呸!
兩匹馬已經來到了汴河州橋的最高處,兩邊風景異常的優美,前方遠處的大相國寺,黃色琉璃瓦展示著國家大寺廟的氣派和輝煌。
然而蕭禧已經完全沒有早上剛出門時候的心情了,這一刻,他恨不能從這州橋碼頭上跳下去。
蘇油笑了:“蕭兄大不用如此驚惶,我就是蕭兄提一個醒而已,其實啊,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多的是。”
蕭禧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身邊這人,就是如今大宋最頂級的經濟專家。
當今世界最大的貿易組織和金融組織,是他最早整合組建起來的。
不由得一把拉住蘇油的衣袖:“明潤救哥哥這把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