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赴宴
“此路大軍仍然是突出蕭關,在此之前,解決李文釗天都山部和保泰軍司禹藏花麻部。”
“按照國公的指示,此兩部之軍,我們爭取政治解決,但是也要做好軍事解決的準備。”
“之后,我軍將以蕭關為前進基地,以鎮戎軍,德順軍,兩川五十四蕃協從軍為主掃蕩河內,最后讓出大路,做出與從柔遠寨出來的延州軍合擊韋州的態勢,引誘興慶府大軍出來救援。”
“新軍對道路要求很高,但是只要占據大路,行動會非常迅速,待興慶府大軍出來,我們便可以利用馬匹車輛快速進軍,奪取鳴沙,溥樂,進據峽口,威脅靈州,切斷其大軍歸路。之后以逸待勞,吃掉倉皇回救靈州的夏軍,之后翁中捉鱉,解決靜塞軍司,達成第一階段作戰目標。”
蘇油看著地圖:“想法倒是很美好,但是夏人不一定按照我們安排的套路來。還有其余三路的呼應,我覺得國舅爺你也不要指望。”
“禹藏花麻這里也是未知數,按照這個作戰方案,我軍出了蕭關,就是賞移口。”
“夏人吃過一次虧,那里如今必定是重兵防衛之地。查清楚他們有多少人馬了嗎?”
高遵裕說道:“根據機宜司的情報和禹藏花麻送來的消息,那里有七萬大軍,如今是梁永能坐陣。”
蘇油說道:“梁永能乃是名將,他肯定也防著禹藏花麻一手,我軍出擊之處,是禹藏花麻和梁永能防區的夾縫,但是梁永能肯定會逼迫禹藏花麻西撤,自己把控我軍中路的整個當面,否則在賞移口囤積七萬大軍就解釋不通。”
“如果我軍作戰順利,就可以壓迫李文釗和禹藏花麻,如果戰事不利,兩人肯定反復,甚至趁火打劫斷我歸路。”
“到時候我新軍只能放棄輜重,繞道鳴沙,浦樂,由環慶的定邊,通遠軍接應,返回大宋,中間的損失可就太大了。”
高遵裕都傻了:“明潤,是不是太多慮了?我新軍還不能以一當十,不,以一當五?”
蘇油搖頭:“就算以一當五,兩萬新軍能對抗的,也不過十萬人。而中路前出之后受到的夏人壓力,當在三十萬以上。”
“還有,如果夏人行堅壁清野之策呢?收縮靈州以北,讓我們空占千里,糧秣不繼,待我無奈回軍之時,再伺機反擊怎么辦,我們能保全身而退?”
“如果長期占領,青唐與遼國會如何反應?四路進取,如果一兩路失利,甚至四路皆敗,如何后續?”
“這些,都考慮過了嗎?”
面前這位要不是數戰大敗夏人,打出宋夏新局面的能人,高遵裕都要懷疑這娃是不是以前王欽若、陳堯叟之類的投降派投胎轉世了。
不由得說道:“明潤,這樣考慮,不是壞我軍心嗎?”
蘇油搖頭:“未慮勝,先慮敗,冒險突進,那是雙方實力相當的時候才干的事情。”
“我們現在有優勢,最怕就是被別人逮住機會翻盤,因此就不能留下什么漏洞。”
說完問道:“戰略司和戰術司的參謀呢?這計劃得重新考慮,只想著我們怎么打不行,還得考慮別人怎么打。”
高遵裕說道:“這個倒是已經在考慮了,我的意思就是將蘇烈召來,由他擔任藍軍統帥,他們這一幫子,模擬夏人;我手底下一幫娃子,模擬宋軍,大家在沙盤上再推演一次。”
蘇油說道:“要推演明白,就得摸清敵情,童貫呢?”
高遵裕說道:“去渭州了,王厚李庸聯絡李文釗和禹藏花麻剛回來,說那邊最近有大動作。”
蘇油說道:“時不我待啊,還有,這次考察,我認為后勤計劃必須大改,先期將興洛倉的糧食運往狼渡、渭州、延州、麟州,不能再等了。”
高遵裕有些麻爪:“這個……這個有些麻煩。”
蘇油點頭:“的確麻煩,但是國舅爺,現在都覺得麻煩,真到了要打的時候沒糧出兵,怕不得更麻煩?”
高遵裕點頭:“如果糧草交割給軍方,我想明潤保證沒問題,但是交割給軍方之前,得勞動幾路轉運司,這是憑空增加徭役,我怕轉運司那邊……”
蘇油嘆了口氣:“這些問題,軍機處去斡旋吧。”
高遵裕提醒:“那軍備是不是也……”
蘇油搖頭:“舊軍的軍備可以,但是新軍的絕對不行,必須隨軍行動。”
高遵裕還在爭取:“要是只運銃炮,不運彈藥呢?這個應該無大礙吧?”
蘇油笑了:“國舅爺,別光想著防自己,還要防夏人啊……”
“這事情過于重大,銃炮的事情,等我回京奏明陛下再說吧。”
高遵裕也嘆了一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蘇油看了幾位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老戰友一眼:“那就先這樣,們趕緊準備,三天時間夠嗎?三天之后,我們開始推演中路戰局。”
“夠了。”高遵裕說道:“他們也是玩老了沙盤的,對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藍軍軍力上限人數,明潤看怎么設定比較好?”
蘇油沉吟了一下:“按……五十萬人推演吧!”
“什么?”高遵裕不由得訝然:“五十萬!太多了吧?!”
蘇油毫不動搖:“夏人是這樣干過的,元昊南征好水川,曾以傾國之兵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將當時夏人十四歲以上的男丁,盡數征入軍中。國內全部倚靠‘麻魁’,也就是健婦營擔任防衛。”
“如果我們主動出擊,梁太后極有可能下這種極端的征兵令,宋夏兩國的國情是大不一樣的。”
高遵裕咬牙:“此等虎狼之國……那是不是說,攻入夏境之后,我方可以判定高過車輪,無論男女,都可以當做敵兵看待?!”
你要干什么?!蘇油嚇了一大跳:“不行!這樣哪怕國舅你有天大的功勞,陛下都保不住你!”
“算了,現在說戰時紀律還為時過早,先準備推演吧,我去赴伍縣令之約了,順便摸摸陜西官場的路數。”
華陰是個小縣城,也置辦不出什么像樣子的席面,伍縣令也就是命人殺翻一頭羊,燉了一大鍋羊肉蘿卜粉絲湯,白切羊肉,烤羊排,蔥爆羊肝,醬湯羊蝎子,酸菜炒羊血腸,爆羊肚。
這還是蘇油將粉絲醬料香料等從后世搬來個大概齊之后,才料理得出來的。
公使酒蘇油就給伍縣令免了,讓張麒帶了一瓶老窖十八年的永春露,一瓶酒就能抵陜西幾只羊錢,算是大家攢了個席,這種口舌,蘇油沒有必要招惹。
伍縣令連稱不好意思,蘇油笑道:“我自幼跟著閱道公學習,閱道公在蜀中為政寬平,然每以琴鶴自娛,絕不私用一文公使錢。飯食都是我去街市上購進食材,我們兩個自辦飲食。”
“蜀中的前輩公弼先生,因私用公使酒延請赴京秀才,自劾去職,連朝廷謚號都不要了,清廉如此乃是我輩楷模。”
“我是眉山人,好酒是不缺的,嘴也刁,與其讓縣令為難犯錯,不如一退兩寬,你出肉,我出酒,用蜀中話講,這叫打個‘平伙’,各出所有,共謀一醉,豈不快哉?”
伍縣令拱手道:“聽聞國公所任,也是從來不動用公使錢,都是交給下屬自用,月末報個賬就行,此等高風亮節,當時所無,下官實在欽服。”
蘇油說道:“那也是誤傳,支配和自用是兩個概念,他們有支配之權,我也是要審查監督的,不然叫他們貪墨,連我都要受累。”
待到入了席,伍縣令招了招手,一側屏風里邊,響起了絲竹之聲。
伍縣令拱手道:“無禮不成席,無樂不成禮,既然國公有所顧忌,我們便拿屏風隔開,聽聽曲子就行。”
蘇油聽曲音里還有胡笳羌笛之聲,甚至還有琵琶鈴磬,不由得有些訝異:“這不是教坊之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