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新氣象
說到這里蘇油想起來了,趕緊拱手團團作揖,帶得一身零碎繼續叮咚響:“對呀,這次站班太前,一會兒要是出了岔子,還請各位前輩遮掩則個。”
“你就不能不出岔子?!”王珪都快要被蘇油激怒了,蔡確馮京等人卻是忍俊不禁。
漏盡前兩刻,禮官傳報,宣德門開,大朝會正式開始。
王珪整頓好衣裳:“走吧。”跟在宗室成員身后,邁開方步,帶領群臣,朝宣德門走去。
宣德門前張紅結彩,鰲山已經堆了起來。
鰲山的位置比往年稍前,因為要給大象和商周文物騰地方。
今年大朝會,宣德門前多了六頭巨大的白象。
白象頭上戴著紅絨金繡的巨大覆額,象牙上裝飾了金釧,背上的象座,換成了南海出產大錫瓶,分別以金,銀,銅,玉,寶石,珍珠為裝飾。
這個歷朝禮制上頭沒有,還是蘇油給出的創意,寓意為“太平有象”。
象倌小沙粒如今也是光榮的大宋太仆寺官員,身穿綠袍,手舉象仗,高喊一聲:“禮——”
六只大象一起昂首,高高舉起長鼻子,向步入宣德門的官員們致敬。
接著小沙粒將象仗按下,高喊一聲:“拜——”
六只白象一起伏下前肢,對著官員們的行列拜倒。
這一出,在中原王朝的大禮上很罕見,人群里邊出現了一陣小激動。
尤其是吊在隊伍末尾的南海番邦使臣們,更是對宋朝的富足與大氣垂涎三尺。
白象!還是六頭!這就是天命所歸!
步入宣德門,御道兩側,多了很多齊人高的木臺。
每個木臺上頭,都罩著價值不菲的的玻璃罩子。
迎門兩邊,迎接官員們的,就是兩個大鼎。
一個是陶三足鼎,出土于河南新鄭裴李崗,代表著夏代。
一個是青銅四足方鼎,出土于河南安陽武官村,代表著商代。
之后沿著階陛,一路是周,秦,漢,唐的大型禮器,代表的是華夏文明永續的歷史見證和輝煌成就。
百官們心神激蕩,這次大朝會與以往不同,似乎多了一種什么東西。
很多人想到了蘇油一直心心念念的兩個字——國格。
這些東西,是華夏文明獨有的優勢,無論是與大宋兄弟相稱的遼國,還是西邊一直企圖與大宋平肩而坐的西夏,都拿不出這樣的東西來。
來到大殿平臺上,一邊豎立起了一座產自二林部的漢白玉華表,另一邊,擺放了一座扁罐和王彥弼設計的大陽燧。
紫宸殿內的陳設,又來了一次換代升級。
所有的木制器具,全部換成了來自南海的紫檀和金絲楠,御座后的屏風,則是紫檀鑲嵌八寶。
御座前的八寶琉璃燒嵌大鐘,顏色更加鮮艷奪目,此外還有巨大的鈞釉瓷瓶,媚釉瓷瓶,粉彩描繪瓷瓶,殿前的黃白銅瑞獸,香爐,巨大的紅木香案,地上的印花磚,鋪設的狼渡緙花羊毛毯,頭頂的玻璃彩色宮燈,無不彰顯著大宋如今的闊氣。
朝會進行得很順利,有一億五千萬貫歲入打底,有夏商舊寶文字的驚艷出土,有日心火德等最新理論幫襯,王珪的一篇至寶丹頌表,寫得堪稱字字珠璣,達到了這輩子的最高水準。
還有十二平均律的新鐘磬演奏的禮樂,第一次實現了轉調與和聲,在中正典雅之上,更多了一層宏麗壯博。
而且相比以往的禮樂,整個曲部構成了完整的敘事篇章,以夏都出土的古塤起音,到最后加入的新篇章《南海潮升》,表示著華夏文明從遠古走到今天,一步步的滄桑步履,和繼往開來,走向輝煌的預期與決心。
群臣聽得如癡如醉,心潮澎湃,這次大朝會,完全堪稱全新的精神洗禮。
最讓大家擔心的涪國公,在計數戒指的幫助下,總算沒有出什么漏子。
上午的朝會尾聲,兩個大宋的神童,蘇軼小童鞋和王彥弼小童鞋,扎著童子髻,身著素色羽氅道服,當著所有人的面,從陽燧上引下天火,又一次收獲了小小的轟動。
之后趙頊宣布,下午的賜宴,就由這道天火為大家辦置,以明宋承火德之意。
等到賜宴上來,幾道南海風味的菜品,更是讓大家驚艷。
尤其是那種神奇的水晶皮小包子,無論從賣相還是味道,簡直堪稱絕妙。
尤其是一想到這些菜品都是天火烹飪出來的,群臣更是激動到不行,包子從筷子上抖落失儀的不是一個兩個。
好在這已經不是朝堂上那種垂纓正笏的大儀式,吃吃喝喝之間,殿中丞最多也是瞪上一眼,沒有過來糾彈。
這還是趙頊第一次看見群臣對賜宴真心的歡喜,而不像以往那樣擺弄筷子走過場,興致起來,給大家加了一觴。
還有最后那一小盞椰漿西米露,里邊紅的黃的白的多種甚至都叫不出名字的水果小丁,更是滋味濃香,讓趙頊都忍不住賦詩一首,命群臣陪和,將宴會推向了歡樂的巔峰。
總之,元豐四年正旦的大朝會,是一場和諧完美的大朝會,寓意豐富的大朝會,積極向上的大朝會。
這次朝會的重要意義,在于宣示了大宋國運拐點的正式到來,大宋重新走上了蓬勃發展的新道路,而作為皇帝的趙頊,徹底統一了朝堂上下的意志。
于是趙頊借機在朝會上宣布了一系列重大政策。
大宋改禮制,以期恢復西周以來的中華正統;
大宋改官制,以期恢復兩漢盛唐大一統政權的大氣簡明;
此外,吏員,將第一次納入政府管理范疇,朝廷將發放給吏員們正式的俸祿,這標志著政治體制變得更加精微,而政府效能,將第一次沉降到鄉里一級。
同時,趙頊還宣布,大宋還將進行稅制改革,政府第一次頒布減稅法令,將田產稅,從原來的三成,降到兩成五!
不要小看這半成,大宋田畝稅,一年接近一億貫,這半成,差不多就在五百萬貫上下!
這是真宗和英宗兩朝,朝廷平均一年的歲入盈余!
這是實實在在地讓利于民,哪怕是最苛刻最保守的大臣如司馬光,王安禮等,都飽含熱淚,對趙頊頂禮膜拜,口稱仁德。
此令一出,天下歡騰,萬民同慶!
這就是蘇氏變法和王氏變法的最大不同點,大家都得到了好處,而名望實歸于君主。
蘇油作為改革的實際操盤手,卻繼續躲在幕后,開始了新一年的狗狗祟祟。
而更多敏感的朝臣如蔡確,邢恕,卻是看到了這次大朝會的一些隱秘。
比如番邦的頌表里,今年選了于闐,于闐國主聲稱受到西方大食的入侵,于闐為了捍衛華夏西邊門戶,與其戰了幾乎百年,現在終于扛不住了。
還有于闐自古就是中華方貢之屬,現在被西夏阻隔,導致貢路不通九十年。
此次朝貢,乃是不遠萬里,從南海繞道過來的。
選擇這份奏表,余味很足。
還有一份就是高麗送上的,對大宋為高麗輸送文華,為高麗培養出義天王子這樣的法門宗匠,兩位使臣為高麗國子監士子講授《易》,《禮》之學,表示鄭重感謝。
這份奏表也很有意思,這就是告訴蕃屬,中華小舔狗的正確姿勢。
而遼國今年送上的賀表,言辭比以往客氣了很多,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大宋應當加大二島的貿易規模,促進通商。
西夏的賀表甚至堪稱“卑微”,梁屹多埋藏在使節群里,生怕人家看見自己似的,完全失去了以往西夏使臣的那種跋扈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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