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出發
不數日,有急遞詔沈括:“先是詔遣宿衛七將之師戍鄜延,已再頒賜矣,而鎮兵未嘗有所賚。”
“為國守邊,無歲不戰者,鎮兵也,賞賚不均,此召亂之道。”
“樞密院漏行頒書,賴卿察事機,不然,幾擾軍政。”
“自此事不獲聞者得以,蕃、漢將卒,自皇城使以降,皆得承制補受。”
沈括因此獲得提升,轉任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同時繼續主持和西夏人的外交談判。
己酉,軍機處下命沈括:“凡后經略使主持交涉事,止寧夏城,無得出界,可命夏使入榷界料商。”
這是蘇油通過軍機處發布的最后一項命令,他害怕戰事起來之后沈括被夏人劫持,不許他再去保泰軍司。
夏人要談判可以,自己到宋人這邊來。
丁未,詔天章閣學士,知定州章惇還朝,提舉軍機處。
同日,出考功員外郎,龍圖閣待制章楶提舉陜西路常平倉使,命同蘇油一起赴任。
章楶是章惇的堂哥,大蘇的好朋友,一首楊花詞,就是和應他的。
蘇油對章惇這鐵憨憨有些擔心,于是引用避嫌之制,將章楶帶出來,名為主管后勤民事,其實是充當自己和章惇之間的潤滑劑。
章楶是蘇油一直刻意結交的人物,兩人的關系從蘇油第一次入京就開始了,當年沒少被大蘇拉到宜秋門蘇宅趁飯,吃過蘇油不少的回鍋肉。
這位是大宋少有的帥才,現在還沒有顯現出來,真實歷史上直到在哲宗朝大放異彩,和章惇一內一外,只差一口氣就平滅了西夏。
汴京州橋碼頭,六路都經略安撫使的旗牌儀仗都搬上了船,船艙里邊,蘇油正在和前來送行的孫固,呂公著交談。
蘇油給二人倒上茶,嘆了一口氣:“孫公這是將我放到火爐上烤啊……”
孫固還是憂心忡忡:“明潤,陛下決意西討,你不覺得有些過于樂觀了嗎?數十州之地,加之游牧成性,豈是說滅,就能滅的?”
呂公著說道:“非是我與孫公不愿明潤留在中樞,而是對西事難以放心,就算高遵裕有霍驃騎只能那有怎樣?夏人不是同樣可以效法匈奴,退守漠北?”
“就算我大宋占領漠南,需要多少軍力,多少錢財,才能讓新得之地鞏固?起兵容易,就怕起兵之后,那里變成一處爛泥塘般所在,讓我大宋牽扯更多的精力在其中,最后反而傷及根本。”
“因此我與孫公商議,大局非明潤不可,否則,必力薦陛下不得出兵。”
孫固說道:“司馬君實也特意來信,說明潤持重,就算是不竟全功,至少也能保得我大宋西軍不失,國家的積蓄,來得不容易,戰爭的消耗是非常可怕的。”
蘇油說道:“的確是如此,我對這次戰事能取得的戰果,其實也沒有太高。”
“此次環州之戰,暴露出了西軍存在的問題,環慶路地利沒有全在我們手里,這是大宋防線上最弱一個短板,既然西夏又亂,那我大宋必須將蕭關、磨臍隘、米脂寨三處拿到手,從今以后,再也不畏懼夏人進犯,這是底線。”
“如果戰事有利,那就分割西夏,進一步占據漢長城以南,拿下河套,實現兵囤自足,鞏固戰果,進可攻,退可守。”
“如果還有余力,那就合擊西平府,占據黃河南岸所有地區,當然這個不敢強求,必須保證我軍軍力,士氣,后勤糧秣的基礎上,才敢試試。”
“至于說渡河攻陷興慶府,隳滅李氏宗廟,斷絕夏國祭祀,這個卻不是可以隨意妄想的了。”
孫固與呂公著對視一眼,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就怕們貪功冒進,損兵折將,明潤可得將他們看緊,嚴加督責,切記謹慎。”
蘇油將茶杯端起,敬了孫固與呂公著一杯:“這是自然,俗話說得好,有多大腳才穿多大鞋。”
“我其實是不會打仗的,之所以能夠有以前的那些功績,不過就是因為從來不希圖僥幸,不貪慕虛功罷了。”
“二公覺得,如果鞏固了宋夏邊境,拿下蕭關、磨臍隘、米脂寨,能不能給陛下,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孫固說道:“要是明潤能拿下這三處,再加上夏主天都行營,就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了,老夫必定給明潤請功。”
“一帥無能,累死三軍,非老夫固執,明潤你看看西線,文臣范純粹,呂惠卿,李稷,沈括,徐禧;武臣高遵裕,種諤,李憲,王中正,李若愚。你覺得誰有大帥之才?”
“沒辦法才只能勞你走一遭。你放心,有什么要求只管告知,老夫在陛下那里還有幾分薄面,我去求陛下,陛下怎么都會給我幾分面子。”
蘇油對著虛空拱了拱手:“陛下不以我愚鈍,此番信任有加,蘇油只有感激涕零的份,我沒有別的要求,就四條。”
“第一,六路都經略使司不會固定,首先我會設在渭州,之后設在寧夏城,再之后設在蕭關。以便處置戎機,不至于耽誤。”
“第二,皇家軍事學院我要帶上,作為六路都經略使司的構成班底和拱衛力量,因為有三千人,足一軍之數,請陛下給我派遣一位監軍。”
“第三,請陛下在宮內設立電信班,如今渭州至汴京城,電報傳遞用時不過一個小時,蘇油會日日奏報軍事詳情,請降指揮。”
“第四就是軍機處的幾位老節度,他們精于行伍戰陣,對夏的大戰略也是討論演練過多次,陛下要多聽取的意見和建議,還有用兵的意圖和解釋。”
“這些我們一定代為轉達。”孫固說道:“不過軍國大事,就算之前計劃得再周全,也難免不出意外,考驗的是大帥臨機處置之能,也是我和誨叔一定要你去扛住的原因。明潤你千萬要多加小心啊……”
送孫固和呂公著下了船,張麒看著他們的背影冷笑:“看來二公也不信任少爺的能力,認為一戰滅夏是不可能做到的。”
蘇油皺眉說道:“他們其實沒說錯,陛下希望一戰就能滅夏,卻忘了夏國不是南唐北漢后蜀,其實更像匈奴。”
“漢滅匈奴,整整用了一百年,到最后還是鮮卑完成的。對于游牧政權的強悍,我們要有絕對清醒的認識。”
西夏,興慶府,梁屹多埋正戰戰兢兢地承受著梁太后的怒火。
“這就是你從宋人那里要來的答復?!不是說只要殺掉罔萌訛,宋朝就會恢復歲幣嗎?現在你告訴我,歲幣在哪里?!”
梁屹多埋說道:“姑姑,那使臣沈括堅持國書體例不對,又說經過比對,國書上的簽押不是陛下的手跡,而且……在李清的事情上,也一直模棱,他們要求派遣使臣來興慶府,面見陛下,直接與陛……陛下商討國是……”
梁太后大怒:“那就告訴他們,秉常失心了,我們準備另立新君!李清意圖謀反,已然被誅滅九族!這些都是我朝內政,不勞他們干涉操心,就問他們歲幣給還是不給,不給的話,我必將點起兵馬自取之,替罔萌訛報仇雪恨!”
“使不得!”梁屹多埋趕緊跪下:“姑姑,罔萌訛擅自興師,喪士馬萬余,又臨陣脫逃,陷駙馬都尉于死地,其罪本來就當誅,何來報仇一說?”
“擅自興師?”梁太后冷笑道:“沒有梁永能的指揮,他一個罔萌訛,就敢帶兩萬人打環州?環州城破,保泰軍司主力卻在數百里外,這分明就是帥臣借刀殺人之舉!”
“屹多埋,你當姑姑是漢人女子,不懂軍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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