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優待
一夜無話,次日起來,蘇油帶著數百衛士,打出旗號,向休屠澤進發。
休屠澤在涼州東北,是一個以谷水為主要水源的內陸湖,唐時這一帶的突厥人,將休屠海成為東海,將居延澤稱為西海。
休屠海一帶,就是漢代的武威郡,居延澤一帶,就是漢代的張掖郡。
休屠海西北面有一座山,叫做龍首山,那里就是后世有名的鎳都金昌。
除了鎳,東海一帶有鹽、煤、鐵、芒硝、石墨,為西夏的鐵冶發展提供了礦藏,巢谷在此大煉鋼鐵,賺得盆滿缽滿。
沿河都是綠洲,如今的谷水和后世石羊河生態還不一樣,連斷續的森林都存在。
一路前行,河流越走越寬,四天之后,終于流入一個巨大的湖泊。
湖邊都是牛羊,帳篷,一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懷里還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和李庸、野利榮緒一起等待著他們。
蘇油下馬來到婦人跟前:“蘇油見過嫂嫂。”
婦人懷里的娃娃對蘇油一彈一彈的帽翅很感興趣,伸出手咿咿呀呀地表示想要。
蘇油笑了:“這是國梁吧?要不給我抱抱?”
婦人將懷里的小孩子交給蘇油:“叔叔終于來了。”
跟著蘇油一起前來的人,除了李庸,全都傻得跟狗一樣,這這這……這是什么情況?就算因為政治需要禮重降臣,也不到這份上吧?
巢國梁小童鞋終于抓到了蘇油的帽翅,然后開始拉。
婦人帶著身邊的小孩下得馬來:“國棟,給叔叔見禮。”
國棟從大青馬上下來,跟蘇油見了個漢禮:“蘇叔叔。”
蘇油很高興:“我知道你,你的生日在十月丙寅日,今年剛十四歲是吧?”
婦人摸著國棟的肩膀:“就連他的名字,都是……”
蘇油輕咳了一聲:“嫂子,先帶我去部族吧。對了……”
說完從坐騎邊上的皮包里摸出一封信:“這是巢大哥給你和國棟的。”
婦人微微一笑:“謝謝叔叔了。”
隊伍繞著休屠海行了半日,傍晚時分,終于在海子西邊一座山下,一片水草豐美之地旁,見到了無數星星點點的帳篷。
巢國棟一指那座山峰:“蘇叔叔,那里就是龍首山,我們的帳篷就在那里!”
蘇油鞍前放著巢國梁,手里拿著蘇油給他的米花糖:“羊奶奶!叔叔去喝羊奶奶!”
“嗚——”見到地平線上出現了人馬,半山望樓之上的牛角號響了起來。
營帳里很快沖出兩隊騎兵,朝這邊奔馳過來。
巢夫人說道:“最初都是我的族人,還有后來加入的野利部,我們到了河西,才開始大肆招攬部眾,如今這里有十萬帳。”
蘇油有些驚訝:“十萬帳,都是嫂子在管?”
巢夫人笑道:“都是對夫君忠心耿耿的部將。”
“其實我以前不管這些的,不過他……見他實在太辛苦了,才開始出來幫他分擔一二。”
蘇油不由得暗自心驚,無怪巢大哥說河西節度使不能世襲,否則幾代下來,怕不又是一個李元昊。
巢夫人說道:“走吧,給叔叔接風,聽說弟妹悍勇,今晚就不按照蕃人風俗,往叔叔帳里塞女孩子了。”
蘇油楞了一下,才想起來當年李若愚好像被如此“款待”過,嚇得打了個機靈:“嫂子說笑了,難道巢大哥他去別的部落,就敢……”
巢夫人微微一笑:“我也悍勇。”
蘇油:“……”
巢夫人一夾胯下馬匹,和巢國棟一起迎著對面迎了上去。
草原上的沙蔥已經冒出了頭,牲畜開始產犢,西夏二十六郡里邊,河西一路是人口保持得最好的。
只有死忠于西夏王室的兩萬人,在胭脂山被劉昌祚暴打了一次。
西平軍司在瓜沙一帶也是強橫的主,不然也不可能攜裹一些仆從軍進攻劉昌祚。
結果胭脂山一戰,西平軍司兩萬大軍全軍覆沒,讓周邊部落,對宋軍有了個清醒的認識。
那一次也徹底展示了大宋軍力的強悍,夏國平定之后,劉昌祚又從圖干野利二部挑選出一萬五千蕃軍,重騎從五千變成了一萬,輕騎從一萬變成了兩萬。
這支力量,足以碾壓河西各部族、小國,
益西威舍的名頭,在野利和圖干部中也算是叫得響,畢竟兩支部落都是從橫山遷移過來的。
蕃人的熱情比二林部的夷人還要夸張,而他們的音樂和舞蹈,奔放熱情,在篝火下氣氛熾烈。
看得出來他們是真正的開心,因為蘇油抵達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圖干和野利兩個部落,因為沒有直接參與到戰爭當中,又遵從國主遺詔放下武器,交出了夏國最大的糧食倉庫攤糧城,為和平解決夏國問題,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因此大宋予以特殊優待,第一項優待,就是女留男不留。
不是殺人,而是指民族服裝,兩個部落的女人可以按照民族習慣,保留服飾,只有男人需要改成漢制。
第二項優待,兩部將成為大宋的貿易伙伴,大宋每年將以三十萬匹絹帛,換取兩部十萬匹戰馬,扶持刺激武威、張掖兩郡經濟的發展。
這是有先例的,當年唐朝就曾以這個價碼,大肆購入戰馬,并且雇傭回鶻人參與戰斗,對平定安史之亂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第三項優待,大宋將在張掖、武威開發礦藏,將張掖、武威打造成比漢代更加繁華的大城市。
第四項優待,就是大力發展沿河沿湖的農業,畜牧業。
第五項優待,兩部將成為大宋的中間商,在四通商號的管理下,往來于沙洲和蘭州之間,進行貿易。
說白了其實還是利用人家巢谷集聚起來的人口,但是架不住兩部之人開心莫名。
金張掖,銀武威,等到蘭州與靈州的黃河鐵橋建造好之后,蘇油有信心重新建立漢人在河西的輝煌。
童貫和孫能坐在一張桌上吃著烤羊,女孩子們的歌舞讓二人眼都看花了。
童貫摸著下巴上不多的幾根胡子:“要是給陛下送一個這樣的班子過去,會不會得到賞賜?”
孫能呵呵一笑:“你當當今是年邁的唐玄宗嗎?”
童貫有些納悶:“跟唐玄宗有啥關系?”
孫能說道:“這些女孩子的音樂舞蹈肯定是從甘州過來的,哦,就是我們即將要前往的居延。”
“絲路上有兩個重要的城市,甘州和肅州,霓裳羽衣舞知道吧?就是改編自甘州古曲,唐朝宮樂,也多出于此。”
“如今士大夫們聽的詞牌兒里邊,《甘州破》、《八聲甘州》、《甘州子》、《甘州曲》,根子都在這兒。”
“哦……”童貫這才明白,然后充滿嫉妒地看著被女孩子們圍著的張麒:“你看那狗日的,不就是會吹笛子嗎?哎喲還會鼓琴……哎呀還會打鼓……哎呀還會彈弦……哎呀還會跳舞……”
孫能賊笑道:“小七叔吹拉彈唱無所不精,這回算是掉快活鄉里邊了,好好盯著,等回去汴京,咱去綠箬嬸嬸那里告狀去!”
一邊幾個姑娘笑嘻嘻嘰嘰喳喳幾句,然后突然沖了過來,連推帶拉地帶著孫能和童貫往舞蹈的人群里邊擠。
童貫手里還拿著一根羊肋骨,一邊掙扎一邊喊:“你們拉錯人了……拉我沒用啊……嗨這玩意兒怎么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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