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經濟課
當然,大衛·李嘉圖的分析思路和方法論雖然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不過其中具備極大的缺陷和矛盾。
然而這個問題在其繼承者《資本論》里邊也同樣存在,比如當中的“不可調和”論本身,就與其方法“矛盾論”中關于矛盾是可以調和與轉化這一辯證原則相違背。
而中國人最懂的哲學原理就是二元對立與轉化,因此還得將后世的對稱經濟學的部分內容加入到里邊,與《國富論》、《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資本論》、《矛盾論》中的精華相結合,再加上儒家傳統哲學中“仁”的倫理觀念,差不多才算是可以指導大宋如今發展的經濟學。
終于厘清了思路,蘇油也學蘇元貞那樣輕咳一聲,然后結結實實地給殿內君臣上了一節經濟學課。
在蘇油的理論中,經濟就是人類進行財富創造和積累的一切活動的總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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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財富,又可以分為物資財富和精神財富,公共財富和私人財富,有價財富與無價財富。
而能夠參與創造這些財富的人,就是一個個經濟單元。
之后這些單元又會構造出結構、系統,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體系。
在這個體系當中,每一個單元、結構和系統都充當著重要的角色,他們形成這樣的體系的目的,其實就只有一個,就是更高效地創造出更多的社會財富。
而經濟學就是解構和分析這個體系和單元,并且研究其間的運行規律的學問。
從宏觀來說,就是研究一國經濟總量、總需求與總供給、國民收入總量及構成、貨幣與財政、人口與就業、要素與稟賦、經濟周期與經濟增長、經濟預期與經濟政策、國際貿易與國際經濟等宏觀現象的學科。
從微觀來說,就是研究個體家庭企業、生產者與消費者、產品與交易、供給與需求、成本與利潤、效用與價格、市場邊界與政府干預、博弈與對策、競爭與合作、均衡與配置等微觀經濟現象的學科。
而其目的則是為了掌握經濟運行規律,前瞻性地發現正確的經濟發展方向,防范整體和局部性的經濟風險。
最終歸結到儒家思想上來,就是“治國齊家平天下”的一部分,所謂的“經世濟民”。
這樣的學問,才稱得上“經濟學”。
如今的大宋很明顯已經走上了工業化發展的道路,王安石已經敏銳地發現了這個苗頭,并且在他的《經濟論》中濃墨重彩地予以了描述。
大宋做學問的土壤很豐厚,常平倉,其實就是最早的“宏觀調控”,一些聰明人如薛向,已經開始鼓吹“國家資本主義”,如畢仲游,已經開始建議“統一的國家統一的財政”。
而遠在王安石之前,無數的大宋官員,已經在各自治理的地區,嘗試過“丁銀入地”,“分等納役”等先進的經濟思路。
但是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會被貼上“言利之臣”的標簽,不是什么好名聲。
蘇油今天的“科普”,直接給高滔滔和群臣捅開了一扇窗戶,言利之臣的標簽,怎么都貼不到他的身上。
這尼瑪才是真正的經邦治國,安民濟世的要義!
無怪蘇明潤這么會賺錢,也無怪他從來看不上自己的財富。
這不再是“術”,這已經上升到了“道”的高度,有這套理論為指導,賺錢只是它最小最小的一點“兼職作用”而已。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蘇油每到一地都能找到當地的發展道路,解釋了他為何如此重視民生,解釋了為何他如此重視工商礦冶,解釋了他為何會對安石相公的新法提出那么多的改良意見,而到最后,幾乎所有弊端都被一一言中!
因為他有一套高明的學問為指導!
今天這堂科普課,其實就跟十二平均律拔高了大宋的音樂水平一樣,一下子將“經濟”這個概念,拔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殿內雅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默默消化蘇油所說的內容。
只有趙煦肯定沒聽懂,不過司徒將群臣震成啞巴的樣子,讓他感到很光榮。
這種心理就跟宜秋門的鄉親們一樣。
蘇油不知道趙煦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只感到很尷尬,只好躬身道:“這些大約就是臣今日說思,也是臣想要在京師大學堂設立經濟學院的初衷,只是這人才實在是不好找……”
呂公著也嘆息一聲:“的確是不好找……明潤你有沒有發現好的苗子?”
蘇油傻眼了,四十四歲的陸佃都被你們以“少年新進”為由取消了侍講的資格,現在來問三十九歲的我夾袋里邊有沒有好苗子?
斟酌了一下措辭:“朝臣里邊,蔡京、曾布算是有這方面的潛力;邵伯溫、晁補之、畢仲游悟性也不錯;章楶臣之前只以為謀略出眾,如今看其在南海的展布,從經濟入手,也算是奇才。”
“不過朝臣多從科舉入仕,對這門學問接觸得很少,剛剛臣所舉的幾位,已經算是比較突出的了。”
“反倒是宗室勛貴、商賈世家,對其中之‘術’,比較熟悉。”
“比如石富、史洞修,臣以為他們理解起經濟學來不難。”
高滔滔問道:“還有嗎?”
蘇油咬了咬牙,只好說道:“還有皇叔揚王,一直在皇宋銀行任職,對金融一道也頗為精通。”
說完又加了一句:“不過皇宋銀行也是大宋經濟的命脈,一如水利之于農事,不知道揚王能不能抽身,去中牟提舉經濟學院山長一職。”
言下之意,兩者不可兼得。
高滔滔是最偏心這老二的,不料現在卻說道:“揚王雖然不如荊王好學沉靜,但是一是為家,一是為國,利鈍想必他還是分得清的。”
“那便如此辦理,京師大學堂成立經濟學院,明潤你負責設立課題,歷朝戶司制度、錢糧制度、包括張公的《金融論》,荊公的《經濟論》,都整理出來。”
“還有你自己,如有閑暇,亦要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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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油只好躬身:“臣領旨。”
這一次朝班時間有些長了,文彥博見司馬光臉色有些不好:“太皇太后,不如先散了吧,讓君實回去歇息。”
司馬光說道:“臣還堅持得住,除了青苗,還有役法和委人二事。”
太皇太后說道:“臺諫官近日多言除授有不當。”
司馬光道:“朝廷既令臣僚各舉所知,必且試用。待其不職,然后罷黜,亦可并坐舉者。之前我已奏明陛下,如此尚有不當嗎?”
于是散不了了,大家又開始討論。
韓維說道:“臣以為司馬公所言非是,直信舉者之言,不先審察,待其不職而罰之,甚失義理。”
司馬光說道:“自來執政,只需要從舉到人中取其所善者用之。”
呂公著奏道:“啟稟太皇太后,近日除用多失,亦由限以資格的緣故。舉官雖委臣僚,然臣以為,執政亦需審察人材。”
司馬光表示同意:“資格卻亦不可少。”
韓維卻又表示異議:“資格但可施于敘遷,若升擢人材,豈可拘資格邪?如蘇軾一年數遷,誰會認為他不當?如論資格,那要待到何年月?”
說到蘇軾,蘇油就不得不說話了:“臣倒是覺得,三位執政所言皆有其理,何妨兼而用之?”
“元豐改制以來,朝廷各司職皆有制度,既然臣僚舉薦,就當言明所薦者適合何職,然后如舍人試那般,設立專項考試制度即可。”
“如舉大理寺,則試刑讞諸般;如舉戶部、知州,則試田政諸般;如舉樞密,則試軍政諸般。”
“如無舉薦而有資歷者,則可自舉入試。”
“試中格者,再有諸司主官判以上,聽其述職,并垂問聽答,擇優者錄用。”
高滔滔說道:“司徒,要是大賢清高,不愿就試,奈何?”
蘇油說道:“此等大賢,終究如鳳毛麟角,制度之外,還有太皇太后和陛下諭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