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妖師叔祖
可以說,這些主張,與蘇油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不過范鎮沒有手段去解決這些問題。
蘇油通過軍機處的設立,解決了范鎮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打通了各個系統的聯系;
通過各種政策措施,達到了賞民、養民、增強國力的目的,解決了“冗兵”與“窮民”的問題,并將之定立為宋朝持續不斷的國策,對范鎮提出的魔鬼難度的終極題,找到了答案。
在范鎮心里,這就叫“吾道不孤,大而化之”。
認為“讀史即可以經世,而致用尤艱”,自己的蜀中小老鄉做到了自己都無法做到的第二條。
所以他對蘇油的欣賞,從來都是不佞于言表,常常寫信稱贊鼓勵。
有了這么多瓜葛,范鎮的去世,對蘇家人來說,也就成了大事兒。
蘇油請朝廷贈金紫光祿大夫,謚忠文。
文忠,重點在忠,忠文,重點在文,一個小小顛倒,卻也是有講究的。
蘇轍書寫《范忠文公行狀》,蘇軾親撰墓志銘。
墓志銘中評價范鎮“清白坦夷,表里洞達,遇人以誠,口不言人過。
及臨大節,決大議,色和而語莊,雖在萬乘前無所屈。
平生與司馬相得甚歡,議論如出一口,故當時推天下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
此外蘇油還托范鎮侄孫范祖禹送去喪儀,其中有銀五百兩,銅二十斤。
因為當年范鎮為蘇軾辯白時,曾提到蘇洵去世,京中朋友為蘇洵湊了五百兩白銀,蘇軾兄弟都沒有接受,怎么可能販賣私鹽?
又因為當年烏臺詩案,范鎮受到連累,被罰銅這個數目。
元祐四年,春,正月,呂陶、劉正夫、范百祿、趙君錫等使還,言河北初安,孫村埽東西二河工繕筑料準備充足,工程進度已然過半,不出意外今年五月之前,黃河大工程便將完工。
孫村工程的重點,黃河南決口加固與開掘工程,將在三個月之內完成。
癸未,耶律洪基在上京接見了趙孝奕。
耶律洪基對趙孝奕觀感很不錯,除了趙孝奕人長得帥氣,談吐很風雅,還因為這娃是此次鹵簿儀仗的總導演。
正旦朝會之后,耶律洪基便會起牙帳,將經六十日巡行,抵達大魚泊即后世的查干湖,行春捺缽。
趙孝奕將遼人的軍馬集中整合,重新分列成了五色,然后次第出行,僅這一下子,就將隊伍變得高大上。
此次鹵簿還結合了遼人騎射起家的特點,改造了馬鞍,將宋人的步行鹵簿改成了騎軍鹵簿,更是極大地滿足了耶律洪基的虛榮心。
至于改造巢車攻城奪寨之類的小戰功,在耶律洪基這里,反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每次捺缽,遼主都要大肆封賞,趙孝奕趁機提出宋國想要監督歲幣使用的建議,一時引發耶律洪基勃然大怒。
然而趙孝奕神色不變,反問耶律洪基,遼國自澶淵之盟起,每年收到大宋撥付的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至慶歷元年,合計為三十八年一千一百四十萬貫。
而自慶歷二年增幣至今,每年五十萬貫,合計為四十八年兩千四百萬貫。
前后一共三千五百萬貫錢財,用于頒賞,每年到手便空,八十多年下來,遼國還是那個遼國,僅僅做了個過路財神,而周邊部落,反倒是日漸強盛。
而最近幾年,宋國幫助遼國大興水利,三年所費不過一二百萬貫,而年積黍麥百萬石有奇,孰優孰劣,不是一目了然嗎?
去歲李庸回朝,奏說遼國將歲幣這般花用,大宋君臣都感覺不可思議。
如今遼國南部正在大力引進大宋的生產模式,管理模式,經濟一道上,也應該有所借鑒。
這事情對宋國沒有一絲多余的好處,因為宋國的付出一文不少。
宋國一來是覺得遼國如此處置歲幣,實在是非常的可惜,二來也希望遼國能夠更加美好,更加富強,這樣雙方才能通過貿易,更多的互通有無,達到最終的和諧共贏。
不算不知道,一算還真是嚇一跳,耶律洪基一琢磨趙孝奕的話,竟然句句在理。
三千五百萬貫!這么些年都算是喂了狗!
如果按照前幾年借鑒宋人的搞法,大遼何至于發生那樣嚴重的饑荒?!
尤其是幾十萬遼人突破邊防跑去喝宋國稀飯,這種讓愛慕虛榮的耶律洪基感覺丟盡了顏面。
見有機會,耶律延禧和王經也趕緊勸說,這事情于遼國有利無害,不妨先聽聽意見,至于執不執行,到時候還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
耶律洪基終于準了,任命耶律慎思為中京留守,與沈括河北四路都轉運使成為敵體,負責商談歲幣分配問題。
甲申,大理布燮高智升貢白孔雀,并言國主段正明喜讀經書,建藏經樓于崇圣寺,求大宋賜敦煌經卷。
日本遣安倍道真來貢,求請修習數學、天文和陰陽三道。
安倍道真是日本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四世孫,當時的日本在百余年前已經擁有陰陽寮,屬于中務省管轄下的六寮之一,負責觀測天文、氣象以及占卜、制定歷法以及驅逐京城中作亂的妖怪平衡世間陰陽等事。
除官員外,還有陰陽師、陰陽博士、陰陽生、歷博士、歷生、天文博士、天文生、漏刻博士、守辰丁等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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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到今天,晴明的后代安培道真已經是日本掌握陰陽寮的貴族。
小邵先生東游的時候,安培道真還在精舍閉關,努力修習,沒能見面。
家族里晴明公所著的《占事略決》,在妖師叔祖的《梅花易占》跟前根本不夠看,因此這次安培道真前來,就是為了拜入師叔祖門下,誠心學習的。
蘇油拿到日本使臣轉達的國書,不由得啼笑皆非,什么時候邵伯溫那小子竟然成了你安倍家的師叔祖了?
安培道真振振有辭,我家先祖晴明公的來歷傳說無數,有一說先祖為大膳大夫安倍益材,但是更有一說,說先祖是平將門。
母親一說是游歷的巫女,甚至有說乃是一只白狐。
平將門如今已經被邵先生收服于門下,此事有從化巨劍為證,而小邵先生也因此被我們日本上下被尊為“妖師”。
所以從這邊論的話,小邵先生可不正是我的師叔祖?
靠!這邏輯沒毛病!
沒辦法了,蘇油只好上報,將麻煩丟給高滔滔。
老太太也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有點迷信,邵伯溫如今也算是大宋袁天罡一類的人物,既然東洋夷有此崇慕之心,便準了他吧,入京師大學堂學習。
甲午,英州別駕蔡確,復觀文殿學士,依舊新州安置。
章惇制畢,復任門下侍郎。
蔡確的問題,在于“無明罪”,王珪的日記,終究只是一面之詞,當時的處罰,如呂公著,彭汝礪等,都認為過重了。
蔡確雖然名聲臭了大街,但是架不住有個好兒子蔡渭。
蔡渭是馮京的女婿,本身是大理寺出身,精通法典,一直在給自己父親奔走,認為將王珪的日記作為證詞,本不足以采信。
至于其余“諸罪”,皆是“奉旨”。
呂公著、范純仁等再次上書,認為蔡確畢竟是做過宰相的人,宰相退位,帶觀文殿學士是故事,蔡確就算有罪,身份沒被剝奪前,朝廷該給的典禮,卻還是該給。
蘇油對這些其實不怎么關心,蔡確在高滔滔和趙煦那里掛了賬,起復是不可能起復的,復觀文殿學士就是最大的恩典了。
倒是章惇遇到了麻煩,這尼瑪和蔡爛泥一起起復,名聲怕是會受到些污染。
加上章惇的心眼本來就不大,搞不好就會認為這是朝中保守派故意整他。
于是蘇油一邊命學士院分開制敕,一邊趕緊給章惇寫信,讓他加快行程,諸多好友都在京中,來了就心情愉快了,不要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