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尚書
向太后笑道:“蘇家儀狀,朝中都是出了名的,他家老子自小也是那般。”
“可司徒十四歲高中探花,至今潔身自好,從來不近女色,只守著仙卿一人。故而大家不但不以其少年時行為為怪誕,反倒認為是魏晉風流,至誠君子。”
“如今人家蘇子衡同樣中了探花郎,就算以前有什么說道,在汴京老百姓眼里,那也成了瀟灑倜儻,不拘世情。怎么著?要不官家也去考一回進士?”
這天聊著聊著就不好聊了,向太后見趙煦啞巴了,這才說道:“李家姑娘今日教孟家姑娘做了份冷丸子,老身這身子骨可進不了這樣的吃食,給哥兒留著呢,去冰鑒里取吧。”
趙煦頓時笑得見眉不見眼,站起身來:“娘娘到底是疼我。”
冷丸子其實就是后世的冰皮月餅,這是大蘇在杭州搞出來的糕點。
冰皮其實就是糯米粉、粘米粉、木薯粉加奶、糖混合攪拌蒸熟作餅皮。
然后將糯米炒熟磨細作為手粉,加上發泡奶油做餡料。
剩下的工作,與其說是做美食,不如說是玩彩泥。
將包好的丸子灑上手粉防止粘連,放入模具壓好脫出來,再入冰鑒冷藏就行了。
這東西漏勺給小師妹做過,小師妹學會后教給了孟家妹崽,現在落入了趙煦嘴里。
面皮加莧菜汁就是紫色,加紅薯就是橙色,加蔬菜汁就是綠色,打泡的奶油里在加上水果丁,味道其實還是不錯的。
趙煦一連吃了兩個,開心地道:“冷丸子太難聽了,以后這個糕點,應當叫做雪媚娘!”
閏月,甲子,執政會議都堂,今天要定下六部尚書的人選。
說起來搞笑,大宋六部尚書,工部尚書沈括去了太原,吏部尚書蘇元貞去了寧夏,新定的吏部尚書蘇軾又因避嫌做了翰林承旨,兵部尚書李常最近知了杭州接替蘇軾,至于刑部尚書,一直就沒有合適的人選。
所以如今六部,只有戶部尚書曾布,禮部尚書鄧潤甫,整整缺了四個。
呂大防、劉摯欲以知永興軍李清臣為吏部尚書,復任的侍御史王巖叟表示反對:“恐公議不協。”
又欲用蒲宗孟為兵部尚書,王巖叟又道:“必致人言。”
果然,李清臣的任命錄黃過門下省,范祖禹封還進呈,不允。
對于蒲宗孟的任命,祖禹執奏如初。
除命欲下,御史中丞劉正夫又論其不當。
蘇轍單獨上奏高滔滔:“前日除鄧溫伯,給諫紛然爭之未定,今又用清臣、宗孟,恐不便。”
高滔滔有些無語:“六部尚書缺四人,奈何?”
蘇轍說道:“尚書闕官已數年,何嘗闕事?今日用此二人,正與用溫伯掌禮部無異。此三人者,非有大惡,但與王珪、蔡確輩并進,意思與今日圣政不合。”
“見今尚書共闕四員,若并用此類四人,使互進黨與,氣性一合,不獨臣等無可奈何,即朝廷亦無可奈何。”
“如此用人,臺諫安得不言?臣恐朝廷自此不安靜矣。”
高滔滔說道:“那以愛卿建議,則當如何?”
蘇轍說道:“在外大臣,有精敏于事,德望尊隆者,不妨請其返京。”
高滔滔問道:“愛卿可有舉薦?”
蘇轍說道:“范純仁道德精粹,一心為公;王存處事平準,不羈去就;蔡京久任兩淮,今翻大治;畢仲游洞察奸宄,迭申大獄;其余如葉祖洽、趙禼等,或達于文章,或敏于軍政,朝廷棄之,而必用蒲宗孟之酷狠,李清臣之險狹,鄧潤甫之迂鈍,轍竊為朝廷惜之。”
三個人都是有前科的。
蒲宗孟在鄆州濫殺,才遭到彈劾不久;
李清臣早年間名聲很好,韓琦以侄女妻之,后來韓琦被趙頊逼出朝堂,李清臣害怕被連累,不但疏遠韓琦,還說他的壞話,從此被士林鄙視。
司馬光復相,李清臣力爭堅持新法。
等到蘇油上位,李清臣貌似附和,但是堅稱法不可改,甚至要求恢復青苗諸法,企圖激怒高滔滔,讓蘇油不得上位。
鄧潤甫的前科是當年蔡確搞鄭俠案大肆牽連,鄧潤甫和上官均復查,未能識破蔡確提前準備,事先模擬的奸計,讓蔡確得逞。
之后更是同鄧綰、張琥治鄭俠獄,深致其文,導致馮京、王安國、丁諷、王堯臣等人去職。
不過這貨運氣好,召復翰林學士后,兼掌皇子閣箋記,趙煦登基,鄧潤甫因此算是在高滔滔那里燒到了頭柱香。
加之筆桿子也的確來得,高滔滔聽政之初,制文皆出其手,還被派去參與修撰《神宗實錄》。
在司馬光復相后,剛好又以母喪丁憂,躲過了保守派與改革派激烈斗爭的那段時光。
終制后被任命為吏部尚書,梁燾論其草蔡確制里,妄稱蔡確有定策之功,乃以龍圖閣學士知亳州。
蘇油上任后,打擊御史們以文字入人罪的惡習,鄧潤甫反倒因此解禍,又被從外路撈了回來,做了翰林承旨。
因為算是高滔滔臨制的“定策之臣”,數月后,就被高滔滔提拔為端明殿學士、禮部尚書。
當時這項任命就遭到過朝臣們不小的反彈,但是高滔滔堅持己見,為此還黜落了幾名御史。
蘇油也考慮過打壓這人,但朝局已然大定,如今政治生態已然進步,鄧潤甫這樣的人,今后不會再有什么作惡的機會了。
當個禮部尚書問題也不大,加之文章也的確不錯,沒必要為了他和高滔滔頂牛。
在壓制一個鄧潤甫,與壓制臺諫以文字罪人的惡習之間,蘇油到底選擇了后者。
這就是水至清則無魚。
所以說,跟萬年苦逼沈存中相比,人家鄧潤甫才叫氣運加身。
凡是這樣的人,蘇油見到都要退避三舍。
不過一個鄧潤甫就夠了,蒲宗孟和李清臣的任命,很難再得到通過。
蘇轍給出的人,隨便拿一個出來都能吊打兩人,其議遂止。
壬申,以李清臣知成德軍。知揚州王存為吏部尚書。
刑部侍郎彭汝礪與執政爭獄事,自乞貶逐,失去了機會。甲申,詔改禮部侍郎,以畢仲游為刑部侍郎,刑部依舊空缺尚書一職。
召蔡京任戶部尚書,戶部尚書曾布改任工部尚書。
兵部尚書,朝廷終于想起了久在西疆的趙禼,然而趙禼已經病重,任命還沒有抵達,已經病逝于延州任上。
好在還有一個備胎,乙卯,召熊本任兵部尚書。
收到朝廷邸報,蘇油有些好笑,太皇太后這是有強迫癥,其實六部里邊,侍郎們就能撐起場子。
不過也好,這被高滔滔強行配齊的第二梯隊里邊,曾布、蔡京、畢仲游、王存,都是蘇油曾經的親密戰友,其中三個還做過參政,資歷早就夠更進一步。
就連熊本,因為長期呆在荊湖、夔州、瀘州一帶,與劉嗣、狗剩都是好友,還帶領蘇熾火、范孺打過仗,其實就是接蘇油的基本盤。
平日里書信來往,對蘇油客氣得很,基本可以算作外圍。
蘇油關心的是朝廷的政策會不會持續,從這個布置看來,問題不大。
秋風漸起,遍地豐熟,元祐六年的河北四路百姓,真正過上了戶戶有余糧,家家有豬羊的日子。
這讓駐守雄州的種詁和巢谷異常緊張,今時不同往日,這么大的家當,要被搶了可不得了。
于是宋遼邊界,從海口的天津衛到定州的軍城寨,河北都經略司構造起了連綿的碉堡,鐵絲網,將三路正面封堵得嚴嚴實實。
耶律慎思為此提出嚴正抗議,認為宋遼兩國交好,宋國如今這么做,是破壞兩國關系,制造緊張氣氛。
不過種詁有理由,遼國流民好幾次沖擊邊地,最多的時候高達幾十萬人,這些人進入大宋不但對大宋不利,對遼國更加不利。
朝廷有命,如果再有這種情況,大宋會將這些人轉入后方屯田、開礦,以工代賑,五年之后入戶成為宋人。
這些都是朝官大佬們利用太皇太后仁和心疼百姓,所搞出來的花活,就沒有考慮過對邊疆局面的影響。
為了防止貴國難民知道這消息后,大量組織偷渡來我大宋,只能采取這樣的措施。
要不然遼國南部人口大減,敢問貴朝陛下是打你耶律老弟的屁股,還是打我老種的屁股?
再說了,碉堡只有防守作用,我又不能將碉堡修到貴國去,耶律老弟你擔心什么呢?
防范于未然而已。
耶律慎思被說得啞口無言,只好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