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山越嶺,這聊齋世界可沒什么混凝土路面,便是最為寬廣通暢的官道,也只是鏟平后用沙子鋪一層路面罷了。每逢天氣干燥,這騎著馬在官道上跑一遭,那真的是一溜沙塵緊隨其后。
風塵仆仆這四個字,便是由此而來。
卓景寧終于瞧見了解元許文安說的那個道觀,此時只有他孤身一人。李婉淑幾人,都在山下的鎮子上等候。
因為這鎮子上有李婉淑的姑媽一家,畢竟是士紳之女,就算是家中再落魄,勢力也是盤根錯節,不一定能使喚得動,但要是借住一段時日,還是很容易的。
說來這里頭還有一件趣事。
李婉淑的姑媽一家,本對李婉淑被白甲休了,又見到卓景寧和李婉淑關系親昵,頗有微詞。不管誰對誰錯,但現在白甲成了蘇太守的侄女婿,那么在她姑媽一家看來,無論如何,都是李婉淑的錯。
只是在李婉淑的姑父準備敲打卓景寧時,得知了卓景寧的舉人身份,一下子便又態度大變。
李婉淑的姑媽,連道李婉淑命好。
大概在她姑媽看來,才被當官的丈夫休掉,轉眼又和一舉人好上,又能當官夫人?這不是命好是什么?
狐貍精嗎?這話哪怕心里頭這么想,也不能說出來。
卓景寧便在鎮子上住了兩天,將這雨狐觀打聽了下,雖然聽說的人不多,但的確有人見過,還進去上過香。因此,卓景寧才放心孤身一人前來。
畢竟這可是聊齋世界。
這深山老林里的道觀寺廟,那往往都意味著……一段艷遇,或者被當成食材下鍋。
而大多數人,都享受不到前者的待遇。
卓景寧可是惜命得很。
這越往山上走,濃霧就越大,很快就伸手不見五指了,好在卓景寧聽鎮子上的山野樵夫說過,這山林里的濃霧多變化,有時候完全消失,天清地明,一眼望到天頂,就像他剛才看到道觀就是,可有時候濃霧會突然出現,遮天蔽日一般,這也是當地一帶的奇景!
每年都能吸引不少文人墨客,千里迢迢而來,只為了一賞這濃霧變化景觀。
卓景寧提前準備好了手杖和砍柴刀,這個時候拿出來,他一邊揮砍擋路的荊棘枝條,一邊用手杖探路,看看里頭是不是藏著些什么。
多虧了現在是冬季,一些潛伏獵殺的野獸,都已經進入了冬眠。
讓卓景寧一路無事。
終于,他到了那道觀前。
青磚紅瓦。
和許文安的形容,完全對得上。
卓景寧正準備過去敲門,然而這時門突然開了,一個小腦袋賊兮兮的探出來,似乎是想偷偷溜出來,猛地,這個小腦袋瞧見了卓景寧,卓景寧也看到了她,四目對視,卓景寧一下子怔住了。
而這個小腦袋卻是扎進了卓景寧懷中,很開心的叫道:“爹爹!”
這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
一張精致的小臉蛋賞,隱隱帶著一股狐媚之感,青澀與嫵媚交織,卻是格外的吸引人心神,叫人忍不住一直將目光放在她的嬌俏小臉蛋上。
卓景寧卻是一瞬間半個身子都涼了。
甚至脊背上滲出冷汗。
他是有多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感受了!
卓元清!
那頭狐貍!
卓景寧一想到這,恨不得立馬離開。
雨胡觀!雨胡觀!下雨的時候天空是灰蒙蒙的,胡,可不就是諧音狐,這分明代指的就是那一頭灰毛狐貍!
那一頭占據了卓志平名字的恐怖鬼怪!
卓景寧萬萬沒想到,這頭狐貍,居然就在焦郡地界。
他這算不算送貨上門?
“爹爹,你怎么不開心?”卓元清抱著卓景寧,似乎非常開心,一雙黑白分明的好看眼睛眨動著,長長的睫毛好似搖擺的鐘表一般,讓人看一眼,就有些心神恍惚。
“別叫我爹爹,我還不想死。”卓景寧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是他太慫,是那頭狐貍太過恐怖。這座山上的濃霧奇景,他敢肯定,十有八九是這狐貍弄出來的!
改變天象,這狐貍能不恐怖嗎?
這簡直就是在和天地爭奪權柄。
“噗嗤。”卓元清嘻嘻笑了起來,不過她還是抱著卓景寧不放,“想不到原來爹爹你這么膽小呢!”
“你爹在不?”聽到卓元清這話,卓景寧忍不住松了口氣,謝天謝地,這只小狐貍念著舊情。他雖然不是狐貍,但他曾為惡鬼,多少能揣摩一下這些鬼怪的心思。
害人,是現實世界惡鬼的本性。同樣的,也是聊齋世界鬼怪的天性!
這就像是吃飯一樣,很難控制!
不然的話,減肥多容易……
“狐貍老頭?他不在。爹爹,你不進來看看娘親嗎?”
卓景寧面露猶豫之色,旋即他點點頭,道:“能否讓三姐兒出來,這……我不敢進啊!”
“爹爹你能不能再慫一點?”
“幫我和三姐兒問個好,我還有事,先下山了。”卓景寧沒有猶豫就道,進這狐貍老巢,他是腦子進水了吧?
他雖然不知道這狐貍老巢怎么樣的,但參考那棟公寓和秀場,一旦進入,就生死不由己了!
那種玄之又玄的詭異力量,可是非常可怕的。老話說的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恐怕就是在形容這些。
卓元清白了他一眼,然后伸出小手一扯卓景寧。
頓時,天旋地轉。
回過神來,卓景寧就發現自己身在一座小木橋上。橋不寬,一米左右,河也不寬,在三米左右,在他前方,是一條石階小路,兩側是郁郁蔥蔥的竹林。卓景寧轉過身,卻發現自己身后濃霧翻滾,根本看不清什么。
“這……”卓景寧不敢相信,這會是卓元清的力量。
一瞬間,轉換時空。
他要是沒猜錯的話,這會兒是在雨胡觀當中。
卓景寧感受著左右呼呼吹來的冷風,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身后卻突然出現了聲音。
那是很輕緩的腳步聲。
卓景寧下意識的循聲看過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名身穿嫁妝的女子,撐著一把紅色的竹傘,仿佛傀儡木偶一般,從濃霧中走出來。
他趕緊避讓開。
這個木頭一般的嫁衣女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過去。
然后,卓景寧看到,這女子裙下沒有腳,是被什么野獸給咬斷了,傷口血腥,還在不斷滲血,均勻的涂抹在地面上,伴隨著一些像是骨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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