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光沿著直線傳播,而平面鏡可以反射光線。而光被反射出來的角度,等于它的入射角,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周圍這群人全是魔法師,這種學徒級別的常識他們當然清楚。
但如何運用常識,這就很考驗腦子的靈活程度了。于是接下來蘇倫的講解讓他們一個個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如果我們用一束光射向一面旋轉的鏡子,那么只有當鏡子旋轉到合適角度的那一瞬間,我們才能看到反射回來的光,對不對?”
施耐德猛地一拍大腿,高聲叫道:“明白,我明白啦!我們只要知道平面鏡的旋轉速度、光束的入射角度還有光源的位移,就可以直接求出光速!”
浸淫這個項目多年的研究者果然最先反應過來,并且狂喜不已,忍不住就要開始做實驗。而其他人卻還沒完全理解這其中的邏輯。即使在元素系中,對光的研究也是個冷門領域,大家自然不會對此投注過多的精力。
而那位擁有魔鏡的煉金系法師,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但我實力有限,也就很難讓這面鏡子轉得太快。”
蘇倫皺眉問道:“您能讓它轉得多快?”
“大概每秒鐘五十圈吧……”煉金系法師小心翼翼地說道,“這已經是我能控制的最快轉速了。要是再快,我怕它承受不住,我也控制不穩。而且這個是魔導器,很多法術對它都是沒有效果的……”
周圍一群人的失望,簡直溢于言表。
這時,蘇倫卻又說道:“對了,其實我還有更好的辦法。如果用八棱鏡,這個實驗會更簡單更直觀,而且控制它的旋轉也更簡單。”
“八棱鏡?”施耐德急急忙忙地說,“是不是把圓柱體削成八面柱體,再貼上鏡片?”
蘇倫點了點頭,剛要說什么,卻又見這位中階魔法師如同瘋狗一般竄了出去。
“那位施耐德法師,一貫都是這樣的嗎?”一個魔法師忍不住打趣道,“剛才他喊我們過來的時候也是,我還以為他馬上就要死了,即將完成他生前最后一個實驗呢!”
“哈哈哈……”
一時間,周圍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沒等多久,施耐德去而復返,雙手高舉在頭頂,抬著一個大號的長桿齒輪。
“先生們,我把浮空艇的備用零件借來啦!”
蘇倫的嘴角抽搐著,吐槽道:“你這個行動力未免太可怕了吧……等等,確定是借來的,不是偷或者搶來的?”
————
在提出了構想以后,剩下的事情就用不著蘇倫了。作為中階法師,施耐德很快就讓他見識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實驗強人。
元素系魔法里,有操控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冰的法術。于是在施耐德的操控下,那個長桿齒輪很快就被厚實至極的冰包裹起來。之后,這位法師又熔了一塊白銀,均勻地刷在細心雕琢過的冰塊上。
一個大號的八棱鏡就這樣做好了,用時不到二十分鐘。
在這段時間里,蘇倫則是將自己的實驗思路掰開來仔仔細細地給大家講了一遍。不只是周圍的魔法師們,就連從未接觸過這個問題的伊蒙娜都明白了這個實驗要怎么做。
實驗需要一個八棱鏡,和兩面放在遠處的平面鏡。
光線射入八棱鏡,反射出來,到遠處的平面鏡上,經過兩次反射,返回來,再射入八棱鏡,反射到旁邊觀察著的眼睛里。
如此一來,只有當鏡面與光的角度恰好時,旁邊的人才能看到反射來的光。旋轉的八棱鏡會反射出一系列不連續的光,落在人眼中,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光點。
這其中的關鍵就是,只有當光線往返一趟用的時間恰好是八棱鏡轉了1/8周,也就是只轉了一個鏡面時,才能夠觀測到這些光點。
“所以,只要將八棱鏡旋轉一圈的時間除以8,就得到了光線在這場實驗中的耗時?”伊蒙娜喃喃道,“然后用平面鏡和八棱鏡之間的距離,除以這個耗時,就得到了光速?”
蘇倫提醒道:“確切地說,是距離的兩倍,因為光線跑了一趟來回。”
少女吐了吐小舌頭,扭頭看向不遠處騰空而起的高階魔法師。
一位高階魔法師自告奮勇,弄了兩面鏡子飛到了35公里以外的高空中——這個距離,當然也是蘇倫建議的。
又用了將近一個小時,這位高階魔法師才確定了自己的位置。他的飛翔速度當然比這快得多,但要精細確定自己與浮空艇的速度,并且調整自己的慣性,保持與浮空艇的相對靜止,這就很耗時了。
看到了35公里外傳來的信號,實驗終于開始。
施耐德放出了一束日光射線,打在緩緩旋轉起來的八棱鏡上。而蘇倫站在八棱鏡的另一邊,忍不住盯著棱鏡。
蘇倫當然明白,速度這么慢的時候不可能看到光點,但他還是忍不住看著……
一旁的迪特里希控制著八棱鏡,不斷加速——它的中軸部分被施加了強有力的定點術,所以用不著擔心八棱鏡在加速旋轉的時候會亂晃。而迪特里希也沒有用什么特別的技巧,就是將魔力灌入不久前畫好的法陣里,就讓它不斷加速起來了。
伊蒙娜則緊盯著一塊表盤,那是用魔紋結構與八棱鏡相連的測量儀器。表盤上的指針,顯示著八棱鏡的轉速。
少女緊張地盯著,忽而抬頭看看,小聲問道:“還沒有嗎?”
蘇倫反問道:“現在的轉速是多少?”
“每秒鐘八十圈。”
“還早著呢。”
“哦……”少女又低下頭,繼續盯著表盤。
此時此刻,周圍那些魔法師炙熱的目光,讓她頗有些緊張。明白了實驗原理之后,任誰都明白這很有可能成為一個名垂史書之中的實驗,可伊蒙娜還僅僅是個尚未進入高等學院的學生,這讓她如何不緊張?
少女悄悄瞥了一眼蘇倫,卻并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絲毫表情,仿佛只有古井無波的平靜。
于是她不得不暗暗感嘆——這就是圣徒的心理素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