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神殿位于海邊,靠著大海,有一個巨大的平臺,就像是一塊純白色的石頭雕刻出來的,可世界上不會有這樣大一塊巨石,沒有異色。
平臺后面,才是由上百石柱支撐的最高神殿。
這里不論日夜,都是光明通透的,位于白珊瑚城最高之處。
楚城來過一次,當時他沒有能察覺到,最高神殿,是神力打造而成。再沒有一個神靈像是曙光女神一樣,耗費神力,在人間打造這么一座至高神殿。
曙光女神的教皇,從來不覺得她在人間會有敵手,哪怕是光明神的教皇來了也不行。
她不止在白珊瑚城是無敵的,在人間,沒有誰有她這樣強大的神殿,遠隔十萬里,依然依然能借用到神殿的力量。
而現在……
安白在平臺上等待,鐵棍在烈焰光明中鍛造。
安白感覺平臺之中,有什么東西在往她的身體里滲透,她大驚失色,身體的感覺不會出錯,可這里是曙光神殿,怎么可能會發生意外?
“陛下!”安白沒能站起來,就知道事情不妙。
教皇在大殿深處,沒有回應安白的呼喚。她放安白去和楚城糾纏,沒想到失敗了,當然也不是全然失敗,多少還留下了點關聯,可是不夠。
既然安白不行,那么她就自己來吧。
本來安白的出生,就是為了這一天的。
安白坐在平臺上,身軀之中,神力越來越充沛,可恐怖的是,她自己的生命在被平臺吸收。速度很快,她卻不見衰老。
有什么東西在替代她的本質,和她的生命進行著交換。
安白神情呆滯,她知道,自己這是要死了,她單純,可不傻,從少女時代到現在,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在神殿的特殊地位。
她什么都不肯做,不為神殿貢獻,信著曙光女神,卻又隨心所欲。
真的是一派天真嗎?
她是對未來迷惘啊,她不知道,教皇陛下要她做什么。
只是今天,她才明白,教皇陛下什么都不要她去做,只要她活著,隨時付出這一具行走于人間的皮囊。
沒有任何的算計,簡簡單單,明明白白。
哪怕她早就知道,也沒什么機會反抗。
還真是不甘心啊……
安白眼看就要死了,想到的卻是楚城,和他們一起冒險的歲月。
安白感覺自己的心里面好疼,仿佛裂開了一樣的疼。她低頭,目光穿透衣物,看到胸口位置上,一個閃爍的圖案,光明浮動,那是一根羽毛。
安白想了一下,心中念叨了一句“該死的家伙,在我身體里留下了這東西,可我是信仰女神的啊。
我不能隨你們冒險了,也不能去殺你們,這樣不好。
那就這樣吧,希望你能知道。”
安白把自己的靈魂向羽毛內投去,心臟里的羽毛就浮現出來,隨風飄向大海。
因為安白的靈魂純粹,這羽毛沒有受到平臺的阻攔,就在大海上飛啊飛,飛出了神殿控制范圍,才忽然一閃,消失不見。
羽毛飛走了,教皇才感應到變化,她的手指上飛出一點光明,飛到了平臺上,那光明幻化成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天使,看著安白的身體。
這身體還沒死,平臺內,教皇留下的東西,鉆了進去,她正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小天使,小天使發出一聲嘆息,教皇看到了。
安白的眉心上,出現了一個裂縫,曙光神力在飛速地修復裂縫,可是已經晚了。
那裂縫彌合的時候,形成了一個羽毛的圖案,灰色的。
抹除這圖案容易,可是同時也會抹除安白的氣息,這身體就會變成另外的人,再也沒法用安白的力量。
教皇沒想到,自己的力量橫壓一世,竟然遇到了兩難的問題。
她在至高神殿都沒法解決。
要么放棄這皮囊,那就無法寄托自己的力量,留著這皮囊,就再也能騙過楚城,皮囊已經不是安白,而是她自己的。
她想要在外行走,就不能偽裝,想要偽裝,就只得到一個行尸走肉,無法寄托自身。
教皇想了想,就放棄了偽裝,因為肯定有什么東西走脫了,楚城怕是已經知道變化。那不如大大方方的,用這具身體,去看看楚城他們怎么做的,把光明天使的天使之門都煉化了。對于神殿來說,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天使之門很珍貴,別看每個神靈都有不少,但是已經是上限,無法繼續打造。
每損失一座天使之門,對神靈來說,都是很重大的打擊。
為什么科拉蘇帝國和米雅帝國,都加強了攻勢,因為接連損失兩座天使之門,讓諸神的信徒都急了。
要不是楚城拿下了一座九階的天使之門,曙光神殿也不會發動攻勢。
教皇陛下,更不會想著動用一個替身。
能給教皇陛下當替身的身體,都是珍貴無比,準備了許多年的。
教皇根本就沒想過一件事情,她讓安白去到楚城身邊,結下了緣分,有了牽扯,她可以算計楚城,楚城同樣可以算計她啊。
更重要的是,她沒想過,安白這么單純的孩子,心里會有了向往。
安白要是不在意一起冒險過的同伴,不主動把一部分靈魂脫離,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發生。
到底是什么東西,讓信仰都發生了動搖?
教皇不愿意去多想,每次世界的碰撞,都會發生這種事情,沒有神職人員能明白。
‘安白’還是站起來了,她目光呆滯,半晌才靈動起來。
她向著神殿方向匍匐,拜了一拜,神殿之中,一條漆黑的鐵棍飛出,落在安白手中。安白熟悉著這身體,感覺有些輕微的不適。
她伸手在眉心抹了一下,那灰色的羽毛痕跡,變得十分清晰,她這才感覺舒服多了。
把那種奇怪的法則力量,逼迫在表層,免得影響她的身體,這她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驅逐,就會把身體本源破壞,寄托不了教皇自身的本源。
那小家伙,還真是厲害啊,當時他才幾階,就能在安白身體里布置這種手段?
教皇分身寄托在安白體內,這樣想著,腳下一道光芒閃爍,就被平臺傳送走了。
楚城不知道這些,可他的本體,在玄龜城上,忽然伸手,抓住了一根羽毛,這羽毛就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楚城看著手中的羽毛,羽毛內,一道熟悉的氣息,已經很久都沒接觸過了。
這傻孩子,神靈有什么好依戀的呢?
“是安白啊?”羅煙問。
“是,還能活過來嗎?”
“不成了,這靈魂不全,她的本源也被神靈取走了,就算我們現在立刻殺進神國,都救不回來。”羅煙也是一聲嘆息。
信了神靈的,通常都沒好下場。
楚城想了想,在灰燼王座徽章之中下個命令,不多時,就有一具灰燼天使的軀殼被送了過來。楚城把羽毛往那灰燼天使的軀殼里一塞,灰燼天使就睜開雙眼,看著楚城,口稱主公。
楚城點頭,道“以后,你就叫楚白吧。”
楚白點頭答應,他不知道為什么,羽毛激發了他的生命,可沒有帶來安白的記憶,也沒有安白生活中的任何習慣痕跡。
那羽毛就像是一把鑰匙,或者一段啟動密碼,讓這灰燼天使的軀殼,生來就有靈性,或者說是自我。
“所以說神靈該死啊。”羅煙嘆息,她不管性格多么決斷,或者說強硬,可依舊是個女人,面對安白這樣簡單地死去,毫無辦法的感覺,心中無法不生出情緒。
這情緒散出去,消失在她的觀想圖中。
外來的東西,不能保留,看上去是從心中自然生出的,可羅煙知道,那不是自我,而是映照了安白的悲劇,才誕生出來的玩意。
道門,是不要這種東西的,至少青城劍修不要。
九階的道心,已經不容沾染,羅煙自然而然釋放了情緒,再讓情緒化入觀想圖。這是羅煙的修行手段,不管什么額外的情緒,都在這九張觀想圖范圍之內。
有了這種修行方式,她才是萬邪不侵。
管你神靈什么手段,我都有寄托之法對應,劍修只要保持自我,一劍自然可以橫掃天下,不需要那么多的手段。
羅煙成就傳奇之后,就再沒有遇到過同等境界的對手。
原因無它,羅煙足夠純粹,一劍能當百萬師。
楚城微微點頭,羅煙的修行是正路,他的也是,只是他的更加艱難。成圣的確是一條路子,讓他避免成神的危機。
可是成圣之路,要契合法則,他的根本法則就是灰燼。
灰燼意味著熄滅,死亡,同時也有重生的機會。
這種循環體系,自我滿足,的確是很強的大道,可以屹立于至高神之上。問題是,路怎么走啊?
灰燼法則,并不算完善,還得不斷地投入。
今日安白的事情,給了他一絲觸動,如果他的灰燼法則足夠強大,是能救安白的。
不行,是因為他的灰燼法則不全,無法復活殘缺的靈魂。
而逆轉生死,涉及的的確有著時間法則,他不能掌控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