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蓮到底喜不喜歡李俊偉呢?
這個問題其實不在于劉思思,而在于劇本。
《夜店》的劇本就像是三流作家寫的小說一樣,沒有大綱,沒有主題,抄了些段子,劇情也是想到哪算哪。
到結尾的地方,忽然一拍大腿,不能光搞笑啊,得溫情,得有大團圓結局。
于是就選中了唐曉蓮和李俊偉,你倆談個戀愛吧。
好在自編自導的楊勤,已經成了花瓶,這就給了周瑾的發揮空間。
劇情不夠,那就細節來湊吧。
用自己的表演,去填補劇本的缺漏,這也是演員的基本功之一。
而黃博又更進一步,他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鼓搗一部電影。
可他又不懂攝影,只好把想法交代給攝影師,然后默默坐在監控器前,看著別人忙活。
周瑾拉著徐爭,兩人小聲聊著,“老徐,你看我這樣改一下,是不是更好一點……”
徐爭道:“試試唄,反正是老黃當導演……”
“你們倆聊什么呢?”黃博探著腦袋問,“演員就位,準備開始了啊。”
“行,就來了。”
這廝第一回掌控劇組,N瑟得不行,有對講機不用,對著全場吼道,“Action!”
場務一打板,徐爭上場,攝像機跟在他后面。
他的是何三水,一個半禿的光頭,胡子拉碴,穿著件舊風衣,活脫脫的中年老潘俊
他怒氣沖沖的,闖進了汪汪超市。
“叮叮”一聲鈴響,劉思思站在收銀臺前,下意識地道:“歡迎……”
可一轉頭看見是何三水,語氣瞬間就冷淡了下去,“……光臨。”
何三水怒道:“你們老板娘欠我的錢,到底還不還啊?”
一般到了何三水這個年紀,有點錢的是老板,長得帥的是大叔,像他這種又老又丑又沒錢的,誰都不待見,叫聲師傅都是客氣。
自然而然的,他就萌生了發財夢,天天來超市里買彩票,終于有一次中了三等獎,9500塊。
結果兌獎的時候,才發現超市的老板娘,把彩票打印錯了,而且還死不認賬。
于是倒霉的何三水,就開始了漫長的討錢路。
劉思思已經不是第一次應付他了,不耐煩地道,“哎呀,我說你煩不煩啊,我怎么會知道啊,要不你直接去問老板娘?”
徐爭不說話了,劉思思問:“還有什么事?”
“買包煙。”
“多少錢?”
“四塊五。”
何三水扔了幾張一塊的過去,接過煙,掏出火機來,準備給自己點上一根。
“還差一塊。”
徐爭摸摸兜,居然沒有,然后繼續點煙。
劉思思一愣,劇本不是這樣的啊。
她等了下,導演沒喊停,于是接著演,“超市不讓抽煙啊,要抽出去抽。”
徐爭沒搭理他。
這時候,周瑾悄然入鏡。
黃博心頭生出不妙的感覺,聯想到剛剛周瑾和徐爭湊一塊的場景,覺得這兩頭貨,可能要給自己搞事情了。
他想喊咔,可又忍住了。
還是先看看吧。
“過,下一條,周瑾準備啊。”對講機里傳來黃博的聲音。
拍攝繼續,周瑾畏畏縮縮地走過來。
徐爭狠狠地把煙卷砸到地上,“怎么就不讓抽煙了,不讓抽煙你賣給我干什么?”
“你們欠我的錢已經一個多月了,別以為拖下去就能把賬賴掉。”
“我告訴你,今天我不僅要抽煙,還要拿回我的錢!”
徐爭不愧是多年的話劇演員,吼完一大串臺詞,連口氣都不帶喘的。
就這一小段,何三水的整個人物就立住了,蠻橫,暴躁,無奈,落魄。
再加上徐爭那輕微的魔都口音,就顯得非常滑稽。
就像倒霉的小丑一樣,越是大吼大叫,觀眾反而越是開心。
黃博眼前頓時一亮,暗暗喝彩,同時又有點期待。
更期待的是周瑾,他演過幾部電影了,可這還是第一次演喜劇。
“水哥,”他走到徐爭身邊,扯扯他的袖子。
“你干嘛?”
周瑾摸摸口袋,掏了一塊錢遞給他,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臥槽,徐爭差點罵出聲來,抓著一塊錢,問:“你什么意思?你這是什么意思?”
“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對不對,你以為我跑這來要飯啊,我要拿回我的錢,我的錢你們到底給不給?”
周瑾指指他手上的一塊錢,這不給你了嗎?
徐爭立馬將一塊錢扔給劉思思,“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說是四塊五,就是四塊五。”
又對周瑾道:“小鋼牙,我欠你一塊錢啊。”
“噢,”周瑾呆萌地點頭。
劉思思看見徐爭又開始點煙,急道:“我說你有完沒完啊,錢是你和老板娘……”
“咔!”黃博直接叫停,“思思,你那一句改一下,接著周瑾的話說。”
雖然那兩頭貨自己改了臺詞,不過黃博也得承認,這樣一改,確實順暢不少。
就比如那句“你以為我跑來這里要飯啊”,原本突兀得要死,現在周瑾和徐爭改了個小片段,頓時對上了,還多了個笑點。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都改了吧,只要不偏離劇情就行。
劉思思平時演戲的時候,老實得很,還沒見過現場改劇本的,偏偏那倆人還默契得很。
一時就沒反應過來,“怎么接啊?”
明明她才是按照劇本走的人,怎么好像自己演錯了一樣。
周瑾提示道:“你就說,噢什么噢,他在這抽煙,我們是要扣工資的,你快讓他出去抽。”
“明白了嗎?”黃博道:“明白了就繼續。”
場務過來打板,“開始!”
“噢什么噢,”劉思思對著徐爭道:“他在這里抽煙,我們是要扣工資的……”
徐爭頓時一樂,挺漂亮一姑娘,怎么還犯迷糊呢。
“卡!”黃博又一次叫停。
“怎么了?”劉思思很懵,下意識地看向周瑾,我沒說錯啊。
周瑾道:“你看我啊,你這句臺詞是對我說的啊,明白了嗎?”
“可是劇本上……”
“臺詞已經改了,”黃博挺無奈,“你就即興,照著他倆演的來吧。”
場務又一次過來打板,“三二一,開始!”
被卡過兩回之后,劉思思終于沒再出錯,“噢什么噢,他在這里抽煙,我們是要扣工資的,你快讓他出去抽。”
“噢。”
周瑾呆萌地又一點頭,然后過來推徐爭。
“哎,你干嘛?”徐爭叼著煙,瞪大了雙眼,“看我一個人好欺負是不是?兩個人欺負一個人是不是?”
“輪胎,輪胎”徐爭扯著嗓子喊道。
“過,下一條,喬山準備上場。”黃博叫道。
他們總共也就拍二十來天,沒那么多功夫去打磨了,差不多了就行。
中間休息的空檔,劉思思跑過去問周瑾,“你們都自己改劇本啊?”
“對啊,”周瑾道:“臺詞不夠順溜,自己就改一下,很正常啊。”
劉思思撇撇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