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老黃歷上說:馀事勿取、諸事不宜。
可能是沒有看黃歷的緣故,這一天的戲拍得很不順利。
已經拍了近兩個月,劇組早已磨合完成,那幫老油條也沒鬧出什么亂子,真正拖進度的是武打戲的拍攝。
為了實現陸洋想要的那種寫實的打斗,桑木設計出的武打動作,全都得演員自行完成,而且還沒有威亞輔助。
最要命的是,還全都用全景拍攝,就不說替身了,所有的動作還都得做到位。
這樣一來,工作量就大大增加。
比如說,在暖香閣里周瑾和聶原的那一場打戲,剪出來也就兩三分鐘,卻足足拍了三四天。
俗話說日棍年刀一輩子槍,想要把刀練得有模有樣不難,想要長槍耍起來,可就不容易了。
好在聶原可是演過趙子龍的,在拍三國的時候,就已經做過槍術訓練了。
這一天一直拍到半夜,沈煉和趙精忠的對決,也拍到了最后一幕:
趙精忠隔著木門,算好角度,一槍向沈煉捅去,沈煉側身躲過后,趙精忠便調轉槍頭直刺周妙彤。
然后沈煉舍身擋槍,救下了周妙彤,就此打動了美人,可謂是舔到最后,應有盡有了。
這場戲難就難在隔著木門的那一捅,萬一失了手,或是周瑾沒能及時躲過去,那可真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桑木考慮良久,決定還是自己來完成這一捅比較好。
他對著木門算好角度,又瞎幾把捅了捅,試下手感,對周瑾道:“等會兒你就站在這兒,看到槍頭進來了,你就往后一跳,應該不會傷到你……吧。”
“我能不能用刀擋一下?”周瑾問。
“你能擋得住?”
“我就是想萬一被你捅死了,這樣顯得有尊嚴一點。”
“瞎說,”桑木笑罵一聲,想了想,“你不放心的話,我們先慢動作試一下好了。”
于是倆人就跟跳老年迪斯科似的,周瑾貼著木門站著,桑木在門外,放慢了速度,從一個洞里一槍向內捅去。
周瑾就眼睜睜看著雪亮的槍頭,奔著自己的喉嚨就來了,趕忙后撤一步,用了招入洞刀勢,單刀自下斜撩而上,用刀背磕開槍頭,堪堪躲了這一槍。
不得不說,長槍這種兵器真的很無解,面對急速而來的槍頭,除了后退,很難找到什么化解它的辦法。
所以剛剛隔著門的那一槍,哪怕是桑木放慢了動作,周瑾也嚇出了一身汗。
他當即再也不敢怠慢,拉著桑木又試了好幾遍,對他的槍路、力道有了一個大概了解后,才略微放下心來,準備正式開拍。
“三二一,Action!”
攝影師肩扛著攝像機,就站在周瑾身后,只見鏡頭里一道雪亮的寒光閃過,一柄飛快的槍頭直刺而來。
試了幾遍后,周瑾也不再拘泥于動作,扎穩馬步,單刀斜撩而上,在槍頭上重重磕了一下,然后一個側身下腰,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槍。
陸洋在鏡頭后看得清楚,哪怕隔著鏡頭,他也感覺這一槍好似要刺中自己一樣,其中打斗的驚險也就可想而知。
能把這樣的驚險傳遞給觀眾,也就不妄他們拍了這么多遍了。
“過!非常好!”
陸洋起身叫好,他發現也就這個時候,他才有點存在感了,平時都是被陳芷茜、周瑾和桑木三個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尤其是桑木,周瑾只管演戲,陳芷茜只管后勤,桑木卻是武術導演,對劇組特別熟悉,拍打戲的時候把劇組各部門使喚得團團轉。
陸洋一個正牌導演,各種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監控器后面喊“過”和“卡”。
“導演,時候不早了,還有一場戲,要不明兒個拍吧?”劇組的統籌過來請示道。
在拍戲的時候,統籌的話就好比圣旨,決定了一天要拍那些戲,拍的順序是什么。
萬一要是有演員得罪了他,隨便給穿個小鞋,安排早上六點一場戲,晚上十二點再來一場戲,那這演員真的就是欲哭無淚了。
不過繡春刀的統籌是陸洋之前合作過的,可以算是自己人,安排得倒也公道。
陸洋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十二點半了,他伸出頭看了看窗外,發現今天晚上下雪的可能性不太大,便道:“行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大家好好休息吧。”
“終于收工了,累死我了”周瑾聞言松了口氣,將繡春刀扔給桑木,活動下腰間盤,覺得全身都在疼。
桑木笑道:“理解理解,晚上省著點用腰啊,明天還有一場打呢。”
“滾蛋吧你,”周瑾笑罵一聲發現這家伙濃眉大眼的,實則有點蔫壞。“我可還沒結婚呢,這腰不能毀在你們手里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捶著老腰,慢吞吞地回酒店了。
周琳來了好幾天了,除了拽著周瑾東問西問,還有就是給他各種上藥。
酒店房間里,周瑾脫得就剩條大褲衩,趴在床上,任由周琳折騰。
“我說你以后能不能不拍古裝戲啊?”周琳往手心里倒了點紅花油,搓熱了抹在周瑾小腿上,看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周瑾悶哼了一聲,只感覺小腿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意,忍耐之后,便覺得無比舒爽,好像打通了血脈一樣。
“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周琳拍了他一下,“清宮戲要剃頭,難看死了,明朝戲要打來打去的,以后干脆都別演了。”
“聽到了”周瑾拉長了聲音,轉過頭笑道:“辮子戲以后是不拍了,繡春刀可不行,看導演的意思,后面還有第二部、第三部呢。”
“唉,做演員這么辛苦,賺那么多錢有什么用啊,”周琳輕嘆口氣,拿被子給他蓋上,省得著涼了。
“賺錢怎么沒用了?”周瑾嘿嘿一笑,“就算我不拍戲,也不會做別的啊。”
“那你看,你自己是演員,找個女朋友還是演員,娛樂圈的情侶有幾對能走到最后的?你們倆現在是一塊拍戲了,以后還能一直一塊拍嗎?”
周琳忍了好幾天的話,終于說了出來。
他們只是普通家庭,抱著天朝老百姓最常見的想法,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安穩穩,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就是幸福。
踏進演藝圈后,周瑾就一直四處奔波,幾乎是全年無休了,作為沒背景、沒天賦的普通人,想要往上爬,自然不能放過任何一點機會。
至于和劉思思,演藝圈能走到最后的情侶,無一不是有一方放棄些東西,選擇留守家庭,否則雙方都四處拍戲,一年都見不著幾次面,微博上秀恩愛的次數比做愛的次數都多,再深的感情也散了。
那么誰來放棄呢?
這些最現實的東西始終是要面對的,躲是躲不掉的。
周瑾轉過身來,雙手枕在腦后,認真地道:“我也還沒有想好該怎么去平衡這些事情,但是電影是我熱愛的,我拍戲也不僅僅是為了賺錢。”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電影,沒有了思思,我想我一定會很難過。”
看著周瑾的樣子,周琳也不好再說什么,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弟弟已經不再是那個沒有主見的少年,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堅持和追求。
“我不會干涉你們,希望你能記住今天說的話,”周琳微嘆口氣,幫周瑾掖好被子,轉身離去。
“姐,”周瑾忽然在背后叫住了她,嬉皮笑臉地道:“你一直在說我,我姐夫呢?”
“滾”周琳臉瞬間就黑了,啪地關上燈,帶上門就出去了。
周瑾得意地笑了,這就叫以毒攻毒,沒什么比催婚更能擊敗一只單身狗的了。
不過,他今年已經25了,周琳比他大幾歲來著?怎么連個男朋友也沒混上,長得也挺好看的啊。
周瑾翻個身,睜著眼睛,看著黑乎乎的窗外,漸漸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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