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小龍蝦。
周安等來雪花啤酒的供應商——葛文斌,一個糙老爺們,黑瘦黑瘦,大約三十五六歲。
進門來,葛文斌也是滿臉笑容,青島啤酒的伍強進門就打煙,葛文斌也是一樣,不僅打煙,他手里還拎著一只老鱉,目測最少有三四斤的那種。
香煙遞到周安手里,用網兜裝著的老鱉直接放在地上,坐下的時候,他笑呵呵地說:“安子,我老家昨天下午正好有個魚塘清塘,塘里水都抽干了,昨天我正好在,看見這只老鱉,就弄來送給你煲湯,嘿嘿,這么老的鱉可是好東西啊!我廚藝是不行啦,你手藝好,留著燉湯吧!”
相比他的滿臉笑容,周安此時神情卻是淡淡。
淡淡笑笑,周安沒去看地上的老鱉,而是像招待伍強一樣,低頭倒一杯茶放到葛文斌面前。
嗯,是50塊錢一斤的那種粗茶,店里招待客人用的。
茶杯放到葛文斌面前,周安抬頭輕嘆一聲,“斌哥,老鱉的事待會兒再說吧!今天我喊你過來,有件事要跟你說,可能我說完了,這只老鱉你就不會想送給我了。”
“呵呵,不存在的!呵呵,安子你這玩笑開的,不存在!絕對不存在!這只老鱉是我特意給你帶的,說送給你,那就絕對不可能帶回去!什么事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絕對沒二話!”
葛文斌呵呵直笑,連連擺手,表示這只老鱉絕對不會帶回去,話說的極大氣。
但周安卻沒笑,等他說完,周安把之前給伍強簽字的筆記本打開,遞到葛文斌面前。
“斌哥,跟你我就直說了!是這樣,咱們之前結款的周期,我決定調整一下,從半個月一結,改為一個季度一結,青島啤酒那邊的伍老板已經同意了,你看!這是他簽的字,斌哥你的意思呢?”
周安話還沒說完,葛文斌就已經把筆記本上那些字看完了,此時他再也笑不出來,點煙的手停在嘴邊,愕然抬頭看著周安。
那神情仿佛在說:狗日的,老子給你送老鱉,你竟這樣對我?
他一時沒有出聲,周安也神情淡淡地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葛文斌是錯愕,周安平靜。
幾秒后,葛文斌咽了口唾沫,放下火機,右手扶額,手指按著兩邊太陽穴,按了幾下,苦笑著又看向周安,“不是,安子,你這、你這也太突然了吧?咱、咱們之前半、半個月一結,不是挺好的嗎?你、你怎么突然、突然就想到要一個季度一結了呢?咱這里也沒這個先例啊!你這樣、你這樣我這邊的資金壓力可就大了,真的!安子,你不能這么干啊!”
說到這里,他手指著店門外,滿臉切齒的表情,“青島啤酒那個姓伍的就是個壞種!安子,你想啊,他為什么敢在你這個本子上簽字?
因為他青島啤酒在你這里銷量低啊!他一個月才多少貨款,一個季度三個月加起來也沒多少錢,他當然敢簽這個字,可我不能啊!我這字一簽,安子你自己說,一個季度下來,要壓我多少貨款?你斌哥我真撐不住啊!要不……改成一個月一結行嗎?給你斌哥一條活路?”
說到最后,葛文斌已經換成哀求的語氣。
但周安卻無動于衷,因為他知道葛文斌這種做生意的老油子,大多都能屈能伸,各種姿態都當不得真。
就像青島啤酒的伍強,各種低姿態也都能擺出來。
如果不是他這里能給他們長期大量地銷啤酒,周安相信此時葛文斌絕對是另一種姿態,掉頭就走都完全有可能。
如果他真是一個16歲的少年,此時可能會被葛文斌的表演所打動,動搖自己之前的決定。
但他年輕的身體里,裝著一個30歲的靈魂。
周安低頭不去看葛文斌可憐兮兮的表情,淡淡道:“如果斌哥你是擔心一個季度下來,你的貨款壓的太多,你那邊周轉不開,也簡單!接下來我會讓店里的服務員主推青島啤酒,讓青島啤酒那邊分擔你資金上的壓力。”
說完,周安才抬起眼瞼,對已經愣住的葛文斌一笑,“怎么樣?這個主意可行吧?斌哥還有別的顧慮嗎?”
“這……”
“我、我……”
葛文斌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他被周安這清奇的腦回路給弄懵了,他是這個意思嗎?讓青島啤酒那邊來分擔他資金上的壓力?這小子是怎么想出這個餿主意的?
這一刻,葛文斌差點氣笑,很想當場翻臉。
可是,他不敢得罪周安,舍不得狂暴小龍蝦這邊長期不菲的利潤。
當場翻臉掀桌一時爽,可是爽過之后怎么收場?
失去這個大主顧,回頭他要開發多少新顧客,才能彌補這里的損失?
葛文斌抿了抿嘴,又憋屈又無奈地低下頭,拿起火機點燃手里的香煙,吸一口、吐出煙霧,極無奈地再次看向周安,“安子,是不是我今天必須要在這個本子上簽字才行啊?”
周安還是淡淡的笑容,“當然不是,我們雙方合作,講究公平公正,前提是彼此都心甘情愿,斌哥要是不想簽,當然也可以。”
聽周安這么說,葛文斌臉上卻沒有露出喜色。
吸了口氣,又問:“是不是我不簽這個字,咱們的合作就不能繼續下去了?”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臉色復雜地站起身,似乎隨時都可能走人。
周安抬頭望著他,雙眼微瞇,但神情依然平靜,語氣卻趨向漠然,“斌哥,這次我不是針對你一個人,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這個條件,那我也尊重你的意見,祝你生意興隆,發大財吧!”
周安沒有直說如果他不簽字,雙方的合作就結束,但他這番話再配合上他此時漠然的語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兩個月一結行不行?”
葛文斌糾結片刻又問。
周安搖頭。
“呵呵!”
葛文斌忽然苦笑兩聲,對周安豎起一根大拇指,一邊搖頭一邊感慨:“安子,你贏了!行吧!既然你非要這么干,我還能說什么呢?我簽!我簽還不行嗎?呵呵。”
說著,他忽然肩膀一垮,了無生趣的表情拿起桌上的筆,一邊搖頭苦笑,一邊在周安那個筆記本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這時候,周安才真正露出笑臉,“斌哥,謝了!要不,地上那只老鱉你還是帶回去自己燉湯吧!降火的。”
聞言,葛文斌瞥了眼地上那只老鱉,苦笑著擺擺手,“算了,既然說了是送你的,哪還有往回帶的道理?你留著燉湯吧!呵呵,我現在就怕你什么時候火氣大了,又想著要延長我們結款的周期,安子,你可真不能再上火了,你要是再延長結款周期,你斌哥可就真沒活路了!”
說完,他搖搖頭,一臉苦色。
周安被他這話逗笑,但也只是笑,想讓他改變主意,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