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有時候真的很累。
凌世帆睜著眼睛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眼底是滿滿的疲憊。
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去世,母親含辛茹苦將他養大,他記憶里最深刻的幼年記憶,就是家貧吃了上頓沒下頓,母親為了讓他吃飽,總是在飯桌上意思意思兩口,然后去灌水充饑。
六歲的時候他起夜,看到母親大口大口的灌水,就知道他這輩子不可能不孝順她。
他的母親為了他消耗了整個青春年華,在他上了大學才再嫁,并且為了他找了個無兒無女的老伴搭伙過日子,他就知道這輩子他不可能拋下她。
隨著年齡越大,他母親的偏執掌控欲越強,他很清楚母親并不是像嘴上說的那樣,魏姍姍比他能干,會讓他被人嘲笑靠女人吃軟飯。
而是他母親有了危機感,她不會接受他娶一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會覺得這個女人搶走了她乖巧懂事聽話的兒子。
不然她怎么會明知道他在開車,在趕往尋找魏姍姍的路上,對他說那樣的話?
想到這里,凌世帆沉沉地閉上了酸疼的眼睛:“是我……應該和你說對不起……”
明知道他母親是什么樣的人,明知道她不會接受魏姍姍,可他還是在深深被魏姍姍吸引之后,狠不下心去拒絕,抱著僥幸心理,想要讓他的母親能夠早點清醒過來。
現實,給了他這么清脆的一耳光,也讓他喜歡的人深受委屈。
像他這樣的人,這輩子都不具備擁有追求愛情和幸福的資格。
“你別這樣說……”魏姍姍含著淚搖頭如撥浪鼓。
凌世帆沖著她扯出一抹輕淺的笑:“回去吧,我做不了一個好男人,只能由衷祝你幸福。不要有任何負擔,其實沒有這件事情,你應該也清楚,我們都快筋疲力盡,只不過是不認命的不甘放手,現在其實很好,至少把我在你心中最后一點好保留下來。”
能夠這樣,凌世帆已經很滿足,他生在了這樣的家庭,就該承擔他的責任。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好女人,理所應當陪著他陷入這個泥沼之中。
他貪心一場,換來這兩年相戀的美好時光,已經足夠回味一生。
既然他給不了她余生幸福保障,那就放手讓她被能夠呵護她的人呵護吧。
“世帆……”
“回去吧,別負疚,別難過,我們注定沒有未來和結果,提前結束,會讓我們以后回憶起成績,覺得只有甜蜜而沒有痛苦。”凌世帆說完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魏姍姍看著他的模樣,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云想想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魏姍姍是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房門口,凌世帆自始至終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直到房門關上,清冽的眼淚才從凌世帆的眼角滑落,他緊閉著眼睛依然不肯掙開。
她戴好口罩,走出房門,凌世帆的經紀人和母親還有繼父就從休息椅上站起來。
魏姍姍看著凌世帆的母親,她眼底迸發了無盡的恨意。
她可算明白這個女人怎么會這么消停,沒有打上門找她算賬,原來是心虛。
云想想感覺到她的戾氣,強制性地拽著她往前。
魏姍姍咬著唇,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他們都走出了一段距離,眼看著就要到護士臺,魏姍姍卻掙開了云想想的手,沖了回去,一把抓住站在門口和其他醫生說話的凌世帆母親。
她用那雙紅腫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冷冷地盯著有點不知所措的凌世帆母親。
“你不配,做一個母親!”
她的聲音宛如刮骨的刀,恨不能穿透凌世帆母親的肌理,刮掉她骨頭上的肉,讓她嘗一嘗這種刻骨銘心的痛。
說完,魏姍姍就甩開了她的手,轉身大步離去,隨著她的小跑,眼角的淚水飛濺出去。
云想想能夠明白她現在的心情,她在和她一段傾心相戀的愛情作別。
什么是最絕望的愛。
不是遇到一個求而不得的人。
也不是遇到一個移情別戀的人。
而是一個明明互相深愛,卻不能在一起的人。
“哭吧。”上了車,云想想抱住魏姍姍。
魏姍姍趴在云想想的肩膀上,哭得傷心欲絕,云想想甚至能夠從她的哭聲之中聽到什么是肝腸寸斷。
她哭得云想想都有點難過,自問不是個感性的人,也忍不住眼角酸澀。
宋冕把車子開離醫院,畢竟剛才魏姍姍雖然沒有露臉,但凌世帆的母親肯定知道她。
開到一個幽靜無人能停車的地方,他脫了白大褂,自覺下了車,把空間留給她們。
魏姍姍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了抽泣聲,依然無力地趴在云想想的肩膀上。
云想想輕輕順著她的后背,感覺到她的情緒平復,才問:“你和南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明顯,魏姍姍到現在愛的人依然是凌世帆。
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變故,哪怕明知道凌世帆的母親不好相與。
她為了凌世帆的好,依然選擇忽略,他們還要繼續糾纏下去,直到凌世帆放手為止。
“他當著我的面給董事長打電話,提出了這個保全我的方案,董事長同意了。”魏姍姍聲音暗啞,垂下濕潤的眼簾。
公司高層決定了,她這個闖禍的人,有什么資格反駁?
就算她反對,誰會聽她的?
不論她知不知道凌世帆的車禍,她只能聽從安排。
因為同樣的方案,凌世帆不可能為她做,這是在往他媽媽心口捅刀子。
而且凌世帆的人氣也沒有方南淵的高,公司不會同意。
其實云想想已經猜到,親耳得到證實,云想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猶豫了一會兒,云想想才說:“姍姍,你知道南子為什么這么做,我希望你早點放下回不去的過去,給他一個機會,如果還是不行,那就早點把話說親,不要因為感激而沖動。”
她不希望若非群和花想容的悲劇重演。
云想想覺得在一起的兩個人,要么不相愛,要么需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