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著的涂鴉也被陳楓拉走了,只剩他們倆。天空一團云彩飄過,峽谷里陰下來。
兩人沿著狹窄濕潤的木棧道走著。
尤明許問:“你以前來過這兒沒有?”
“沒有。”
“那怎么定了這兒的?”
“陳楓在網上找的。”
她站定,說:“挺出乎意料的,你會帶我來這里。”
“是嗎?那你覺得我應該帶你去什么地方?”
尤明許笑笑未答。說不好該去什么地方,但以他那樣的性子,要么是紙醉金迷極具奢華之地,要么,也是個無人知曉天曠地靜的去處。而不是現在,來個普通景點,像普通游人,普通情侶那樣,游山玩水。一切都太尋常,反而讓人感覺不同尋常。
“我跟陳楓說,不必刻意找,我只想帶你去個熱鬧又不吵的地方。”他說。
尤明許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握住他的手,說:“好,我很喜歡。”
他又說:“而且,這里氣候涼爽,晚上空調都不用開,空山林語,氣氛多好?我想怎么對你,就怎么對你。你也不會一身汗嚷不舒服。”
“滾。”
前方,出現一段黑漆漆的山洞,一眼倒是望不到那頭。洞壁上不斷有水珠滴落。殷逢拉著尤明許往里走。尤明許自然是不可能有一丁點害怕的,就是地面濕滑、光線近乎全黑,又有臺階,兩人便走得慢一些。
殷逢忽然說:“這要是個小鳥依人的女人,現在人應該掛在我身上,瑟瑟發抖喊老公要抱了。”
尤明許笑笑說:“這要還是尤英俊,現在人應該掛在我身上,瑟瑟發抖喊阿許抱抱了。”
殷逢笑出了聲,也不知他摸黑怎么湊到她耳邊的,輕咬著耳垂說:“阿許,抱。”
尤明許一把推開他。
哪里想到力氣大了些,地面又滑,他一個趔趄,聽著要摔。尤明許連忙伸手去拉,兩人都滑了一下,最后殷逢的后背撞上了石壁,悶哼一聲,也把尤明許抱進懷里。
尤明許急問:“疼不疼?”
話音未落,人就被他抱著轉身,扣在了石壁上。然而后背觸感是柔軟的,那是他的手,墊在那里。饒是尤明許擁有一顆鐵血漢子心,也被這老男人那一點點細膩的體貼所打動,心頭一熱。但又想:他果然對女人是很有手段的。
他卻已在黑暗中親下來,那么準確就找到她的唇。他嘴里的氣息,冷冽又溫柔。
“我愛你。”他嗓音低沉。
尤明許摟著他的脖子:“我也愛你。”
他一邊親,一邊低低笑了:“太少了……再多一些……阿許……你眼里只要一沒看到我,我就……”
“唔……什么……亂七八糟的……”
等兩人走出這一段山洞時,尤明許感覺腳步有點軟,心也是軟的。而他穩穩當當摟著她,除了俊臉染上一抹緋紅,沒有別的異樣。
后來,兩人一直都沒怎么說話。好像什么也不用說,某種不動聲色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縈繞著。那股氣息,似乎又將他倆,和周圍的一切都隔絕開。無形,無聲,無處不在。
尤明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兩人都好了這么久,可接下來的這段路,殷逢一個靜靜的眼神,輕聲只言片語,還有他偶爾的伸手觸碰,都叫她心浮氣躁,隱隱羞窘。
沒多久,他們走到了景區最深處,這里有最大最寬也最氣勢磅礴的瀑布,數條白練齊齊奔騰而下,仿佛千軍萬馬,聲勢奪人。
饒是尤明許和殷逢,也駐足靜靜看了一會兒。
涂鴉四人早到了,他們也有點興奮,在觀景臺上走來走去,小燕和涂鴉最皮,擺各種造型拍照。不過小燕擺的都是心啊,猴子啊,士兵啊。涂鴉卻多是裝深沉,一會兒沉思者,一會兒眺望者。尤明許看得連連失笑。
這時陳楓說:“讓人給我們拍個合影吧。”
小燕咧嘴笑了,跑過來。冠軍哼了一聲,倒也沒走遠,站著不動。涂鴉憨聲說:“好啊!”
殷逢沒吭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尤明許笑了,把他拉過去,又對冠軍招招手。冠軍這才慢吞吞過來,小燕、涂鴉也跑過來。
陳楓找了個路人,便也跑過來,站在最邊上。
路人是個看著很爽朗的青年,雖然他看著眼前這群人,有老男人有少年,有俊男美女還有陰沉沉的叔叔,這個組合感覺有點奇怪。青年喊道:“我數一、二、三,茄子——”
鏡頭里的幾個人都笑了。
密密的水霧,從四面八方往他們身上撲。瀑布奔騰,陽光燦爛,綠樹爬滿山谷。
小燕是咧開嘴笑,陳楓笑得溫煦,涂鴉笑得憨直,冠軍要笑不笑。
尤明許和殷逢站在正中,他摟著她的肩,兩人也都在微笑。
后來,冠軍把這張“全家福”沖印了大大一張,掛在一樓客廳。其實每次他們幾個看到吧,都有點莫名的不好意思。但有時候又忍不住看幾眼。
再后來,過了好幾年,別墅里多了個小人,穿著精致的小小紳士襯衣和西裝短褲,手摸下巴看了一會照片,語氣平淡地指出:“冠軍伯伯,你笑得最僵硬。”
冠軍怒道:“小兔崽子!今晚別和我睡!”
小人兒嗤笑:“說得我多想和你睡似的,每次都是你強行把我從爸媽床上抱走的。”
冠軍:“嗷……”
這是后話。
在貴州這日,他們游玩了一整天,晚上,開車進入一片高山草原,住在山頂上的一個帳篷民宿里。
暮色漸漸降臨,草原上已沒有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很高,這里攏共也只有十幾頂帳篷,十分清凈。
從帳篷里往下望,可以看到傾斜的山坡,滿山的綠樹和五顏六色的花叢,霧氣在山脊上跳舞,他們人在此處,卻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里。
于是連冠軍涂鴉這樣的人,赤足在帳篷酒店的木廊上行走,都帶上了幾絲慵懶愜意。而尤明許坐在木廊上,望著遠處,又看到身旁的他們,才發覺他們分明是和殷逢一樣,安靜又冷漠的男人。連獨坐在走廊盡頭,沉默不語的小燕,都是。
殷逢的體力果然是這群人里最遜色的。等尤明許返回房間,發現他洗完澡,就趴在床上睡著了。床本來就是鋪在地上的,那么高挑的男人,像孩子似地趴著,不管不顧,睡得香甜。
尤明許看著就感到窩心,走過去給他蓋上被子,調暗房間燈光。而后笑了,想,完了。怎么到頭來,還是有當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