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服務生拎著水壺過來，往銅鍋里加了點湯，翻滾沸騰的湯底重新歸于平靜。
喻橙停下筷子，擦了擦嘴，瞥了一眼快吃完的醬料，拿著碗站起身來，貼心地往周暮昀那邊看一眼：“碗給我吧，我幫你再加點。”
“謝謝。”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醬料碗邊緣，抬起來遞給她，周暮昀微微笑了一下：“需要我幫忙嗎？”
她剛才就手忙腳亂來著。
“不用，這次不拿小菜了。”小姑娘搖搖頭，臉側的發絲輕晃，掃在瑩白的耳廓。
室內溫度高，她兩邊臉頰紅撲撲的，嘴唇辣得紅艷艷，微微嘟起，估計嘴巴被辣得發麻，時不時會伸出粉嫩嫩的舌尖舔一下嘴角。
可愛得想對她做點什么。
周暮昀手握著玻璃杯轉動，里面半杯溫水，已經有點涼了，淡淡的光影隨著他的轉動投映在桌面，他突然無聲地笑了。
隔了一會兒。
喻橙端著滿滿的兩個醬料碗回來了。屬于周暮昀的那碗依然是單調的麻醬，而她的，依然豐富得能炒盤菜。
周暮昀拿起筷子，加了幾顆牛肉丸放進鍋里，慢悠悠地說：“你的醬料好吃嗎？”
“好吃呀——”喻橙嘴里塞了東西，燙得張嘴哈氣，尾音拉長，軟綿綿的像是沒有攻擊力的毛絨小動物：“唔，你要試試嗎？”
話音落地，她夾了一片燙熟的肥牛，在自己的醬料碗里蘸了蘸，夾起來時還在碗口濾了一下，避免有油滴下來。
桌子寬，她胳膊短，手指捏著筷子的尾端，伸長了胳膊舉到他面前：“你試一下就知道好不好——”
一個“吃”字被她卡在了喉嚨口，硬生生咽回去。
喻橙突然意識到這個行為有些不妥。
平時都跟小姐妹一起出去吃飯，彼此關系親密，沒那么多講究，遇到好吃的就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夾起來喂給對方，有時候一塊蛋糕你一口我一口，誰也不會嫌棄誰。
但是，現在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一共才見過兩次面的普通朋友，親密程度遠沒有到達互相喂食的地步。
喻橙的手懸在半空，前伸也不是，縮回也不是。
尷尬得頭皮發麻。
耳朵尖兒的緋紅一點點蔓延，到最后整個耳朵都紅了，滴血似的。
喻橙啊喻橙，認識多久了，你居然還是改不掉老毛病。
周暮昀愣愣地看著她，有點懵。小姑娘先是眨著大眼睛興致沖沖地讓他嘗試自己調制的醬料，卻在想到什么之后，露出有些懊惱的眼神，低垂著眉眼，委屈巴巴的樣子。
不等她反悔，他手肘撐在桌面，身體前傾，張嘴吃了她遞過來的肥牛。
喻橙：“……”
腦子里快速閃過什么，喻橙眨了眨眼，這個畫面……與昨晚的夢境迷之相似，不過是兩人的位置顛倒過來，變成她喂他吃東西。
肥牛在空氣里停留的時間有點長，稍微涼了一點，周暮昀咀嚼兩下，做出中肯評價：“確實比麻醬好吃。”
喻橙臉一熱，閉了閉眼，手肘彎曲，慢動作地收回胳膊。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筷子尖，那里觸碰過他的唇，她要怎么吃啊。
關鍵還是她自己送上去讓人家吃的。
指尖蜷了蜷，喻橙的腦子一百八十碼飛速運轉，想要逃遁：“你喜歡吃嗎？我再去幫你調一碗吧。”
說著，她人就要站起來。
“不用麻煩。”周暮昀聲調平緩，阻止了她逃離的動作：“我吃這個就好。”
喻橙干巴巴笑了兩聲，抿唇：“那……好吧。”
隔著一條過道，紅裙子漂亮小姐姐時不時留意這邊，眼見女孩子喂男人吃東西，男人眉眼藏著溫和的笑，張嘴吃下，心里最后一點微末的希望都澆熄了。
原來，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關系。
——
兩人來的早，一頓飯吃完，也還不到七點。
喻橙翻出錢包，搶在他前面跑到結賬的地方，生怕他攔截。羽絨服圍巾什么的都沒顧得上拿。
周暮昀垂著眼低笑，站起身，拎起黑大衣掛在臂彎，繞到另一邊，幫她拿上羽絨服、帽子、圍巾、手套，不緊不慢地朝她走去。
結完賬，喻橙一轉身就看見默默等在她身后的男人。
高高的個子，好大一只站在那里，微微斜著身子，眉梢溫柔輕挑，懷里抱著一大堆女人的服飾，莫名的覺得溫馨。
“給我吧。”喻橙朝他伸出一只手。
周暮昀先遞給她羽絨服，看著她穿上，再依次把帽子圍巾手套遞過去，叮嚀了一句：“拉鏈拉好了，陡然到室外會很冷，不注意就容易感冒。”
喻橙抬頭，彎了彎眼角。
兩人順著樓梯下去，第一層的大廳人頭攢動，有的人剛來，大聲吆喝著還有沒有空余的位置。
周暮昀推開門，一陣刺骨冷冽的風襲來，喻橙額前的劉海都被吹飛起來，戴著毛絨手套的手抬起來捂住臉。
天空是沉沉的黑，濃墨浸染一般。
周暮昀抖開大衣穿上，柔聲問：“你家住哪兒，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喻橙擺手，下巴蹭了蹭圍巾：“我家其實離這兒不算遠，打個車二十多分鐘就到了。我自己打車回去，你先走吧。”
周暮昀剛要說什么，視線一掃，瞧見火鍋店隔壁有家裝修暖融融的奶茶店。
他垂眸瞥她一眼，像交代幼兒園放學別亂跑的小朋友一樣：“乖乖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回來。”
“哦——”
喻橙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明白他的意圖后，又刷地低下頭，兩只鞋尖碰了碰，踢起一簇雪。
心里止不住冒出小雀躍。
他去給她買奶茶？
總不會買給他自己喝吧，肯定是給她買的。
胡思亂想著，喻橙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伴隨著不重的喘息聲，一杯奶茶遞到了眼前：“拿著。”
喻橙兩只手捧住，說了聲“謝謝”。
熱乎乎的奶茶透過手套傳到掌心，暖意順著筋絡爬遍全身。
“想喝就喝，喝不下還能暖手。”周暮昀站在她身側，目視前方，話鋒一轉：“既然不想讓我送，陪你等車吧，不然我不放心。”
喻橙乖乖點頭。
她拽下一只手套，藕白的小手揭開奶茶的塑料蓋子，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軟綿綿的雪白奶蓋，香甜氣味濃郁。
喻橙嘴巴湊到杯口，喝了一口。
她自己沒察覺到，嘴角沾了一點白白的奶蓋，與嫣紅的唇瓣形成鮮明對比，有股奇異的誘惑力。
周暮昀低著頭，眸色暗了暗，喉結滾動了一下，想幫她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