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一和萬奇驚異這少年好眼力,他們和手下們穿著上沒什么不同,他小小年紀,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們是頭領。
二人對看一眼,心中雖然驚異,但覺得也不奇怪,畢竟折騰了他們這么多天與他們周旋的那批人是臨安花家的,有那樣的手下,臨安花家一個小少年也不能小看。
于是,幕一點頭,“勞煩小兄弟引路。”
萬奇沒意見。
小少年見二人答應,領著幕一和萬奇進了府內,沒往內院走去,而是從府門口不遠處直接拐道,又進了一處門中門,之后,徑直向一處幽靜的院落走去。
幕一和萬奇耳目極好,都隱隱約約地聽見遠處府內的歡笑人聲,似是極為熱鬧,不過與他們如今走進的這處門中門似乎是隔了一個天地,他們走的這個院落,是極靜的,沿路看不到什么人。
小少年領著二人走了兩盞茶,來到一處聽竹軒,有一名黑衣公子坐在軒亭內,背對著身子,似在自己與自己對弈。
幕一和萬奇立即盯緊這名黑衣公子,猜測著其身份。
聽竹軒極靜,只他一人。
小少年在軒亭外停住腳步,笑嘻嘻地說,“公子,這兩個傻大個來了。”
他一開口,幕一和萬奇嘴角不約而同地抽搐了一下,這么新鮮的詞,還是第一次有人用在他們身上。
花灼“嗯”了一聲,手下棋子照樣落子于棋盤,不見半絲被影響的異動,頭也不回地說,“兩位壯士請見花家主事人,所為何事兒?”
這聲音極好聽,如泉水落在玉盤上,叮咚作響。
幕一試探地放出內息,發現這年輕公子似平常人一般,讓人感受不到有半絲武功,他所坐的方向隱約傳來藥香,應是他身上自帶的。明明知道他和萬奇上門,卻自顧自地下著棋,頭也不回,只給一個背影,可以算得上實打實地怠慢。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輕視或者惱怒,因為,他隱約有一種感覺,這人十分深不可測,在他面前,如在太子面前一樣,容不得造次,否則,后果會很嚴重。
于是,幕一拱手見禮,“在下東宮幕一,請問公子是花家何人?”
花灼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回他,“臨安花灼。”
幕一驚異,盯著花灼的背影,一時間忘了說話。
萬奇脫口說,“原來是太子妃的兄長?”
花灼微微一笑,好聽的聲音如珠落盤,“太子妃?這位壯士說笑了,臨安花家自此以后再沒有太子妃了。”
萬奇頓驚,懿旨若是被花家得了,那自今日起,花家還真不會有太子妃了。他親自護送的任務雖然失敗了,但也算是達成了太后要的結果,于是拱手,“在下寧和宮萬奇,奉太后之命,前來送懿旨,不成想半途中懿旨有失,敢問公子……”
幕一接過話,“敢問公子,太后的懿旨可是被您的人拿了?”
花灼淡笑,“不錯。”
幕一見他半絲不推諉,直接承認,一時間覺得這事兒怕是真的無法挽回了,但他還是要試試挽回,于是,誠然地拱手,萬分真誠地說,“我等知曉太后下懿旨時已晚,太子殿下命在下等前來追回懿旨,還望公子還回。”
花灼落子,閑閑散散地說,“不可能了,懿旨既然到了臨安花家,斷無可能再還回去的道理。請這位壯士傳話回去給太子殿下,就說我臨安花家的女兒,攀不上皇權最尊貴的太子殿下,多謝他一年多來對舍妹的包容了。以后愿他天高,愿我妹妹海闊。”
幕一霎時白了臉。
花灼又對萬奇說,“萬壯士一路辛苦,送懿旨有功,太后明智,定會對你多加褒獎。”
萬奇也頓時白了臉。
花灼說了該說的,不欲再與二人糾纏,便對那小少年吩咐,“花離,送客。”
花離高興地做了個請字,“兩位請!”
幕一和萬奇對看一眼,覺得事已至此,真是不可挽回了,尤其是幕一,幾乎猜想能不能對花家動手從其手中奪回懿旨,但是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覺得不可行。
花家是臨安的地頭蛇,累世居于臨安,若是在臨安對花家動手,無異于找死。尤其是這些天,他與花家奪懿旨的那批人周旋得筋疲力盡,沒有把握能奪回懿旨。
所以,他干脆地轉身,想著太子殿下如今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他還是將此事逐一回稟殿下,聽殿下吩咐再做定奪吧。
于是,他對花灼拱手,“在下一定將公子之言一字不差地稟我家殿下。”
花灼微笑,“如此甚好。”
幕一和萬奇不再逗留,由花離相送,原路返回,很快就離開了花家。
幕一出了花府后,覺得前所未有的挫敗,找來飛鷹,即刻向西南傳了一封信給云遲,然后找了一處院落,他帶來的所有人都暫且安置了下來。
萬奇見幕一似乎沒有要離開臨安回京的打算,對他問,“怎么?你不回去?還準備從花家搶懿旨?”
幕一道,“我留在這里等候太子殿下消息,聽從吩咐,不能就這么回去。”話落,惱怒地對萬奇說,“你倒是可以回去跟太后交差了。”
萬奇也沒甚可說,雖然他不如幕一這般無力惱怒,但也絕對不好過,出京百里就被人悄無聲息換走了懿旨,出了內奸,他此回也算是受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打擊。
尤其是到現在,他還沒找到陌三的人,他就如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同于幕一和東宮的人,所以,當即啟程,出了臨安,返回京城。
從流言傳遍天下到太后終于忍無可忍決然地下了悔婚懿旨,安十六帶著人偷梁換柱先東宮一步奪了懿旨,接著又與太后的人和東宮的人周旋,一晃就是十余日。
這十余日里,云遲與花顏跋山涉水,行出恰好兩千里。
前往西南番邦,從京城行出了一千里地后,盡是崎嶇的山路,有那么一句話說得好,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雖然是寶馬趕路,但行程還是日漸地慢了下來,因為有的山路,十分狹窄,寶馬也難行攀登,需要人牽著馬一步一步地走。
花顏白日騎馬,云遲也陪著她一起騎馬,晚上她睡在車里,云遲亦然。
二人相處的模式倒是如在東宮一般,不是誰將誰氣個半死,就是誰將誰恨得牙癢癢,但這般你來我往,倒也算和睦,至少沒人真正翻臉。
在走出一千里地后,云遲便收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關于太子妃不育的傳言。他聽聞消息蔓延之快,一日遍傳京城的大街小巷時,臉色有些沉。
他看向花顏,直問,“你的手筆?”
花顏不明白地看著他,裝無辜地瞧著他,“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
云遲將飛鷹遞來的信函直接砸給花顏,“你自己看。”
花顏接過信函,看了一眼,頓時大樂,說了兩個字,“不錯。”
云遲臉色布上涼意,對她說,“我這便傳信回京,給父皇和皇祖母一人一封信函,只要他們不作為,任流言再多,也奈何不得。你休要做悔婚的夢。”
花顏聳聳肩,無所謂地說,“反正我這一年多以來,折騰不止一次了,此次不成,還有下次呢。”
云遲伸手猛地大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好好的頭發揉亂,學著她的模樣,溫溫柔柔地說,“你做夢!多少次都沒用。”
花顏惱怒,劈開了他的手。
云遲不再理她,提筆寫信,雖然有他離京時的交代和安排囑咐,但他還是不放心,必須要再傳回信函警告一番。
花顏看著云遲,不露絲毫心里的情緒,暗暗祈禱,他這信傳到的時候,希望已經晚了。她將自己都弄成不育了,再不能悔婚,她這輩子就交代給云遲了。
她是萬萬不能嫁給這個混蛋的,他是堂堂太子嗎?怎么這么不是人?若是真跟他過一輩子,她即便適應了京城的生活,怕也是個短命的,早早就會被氣死。
云遲很快就寫了兩封信函,著云影以最快的飛鷹送往京城。
飛鷹的確很快,信函也的確很快,在太后懿旨賜婚的第三日,便送進了皇宮,送到了帝正殿和寧和宮。
皇帝看了信函,嘆息地搖頭,給云遲回了兩個字,“晚了。”
太后看了信函,見云遲字里行間拿太子位來威脅她,忽然有些后悔,連回信的力氣都沒了,本就心里不舒服,一下子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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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