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斬因為花顏的一番話,終于了解了花家這座隱世的大山。
天下諸多世家大族,站在明面上,世人眼里,受人推崇,風光無限,招搖得恨不得富貴榮華顯赫萬頃。但殊不知,依附皇權,同時也掣肘皇權,讓他們的日子過得飄搖,都不舒服。
臨安花家,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所謂,大隱隱于市,便是這個道理。更何況舉族大隱隱于市,便是一種境界。
蘇子斬感慨,“花家先祖,真非常人。”
花顏笑著點頭,她鮮少佩服什么人,但是對于花家先祖,從出生后一直佩服到至今,且還會一直佩服下去,每一年開祖祀瞻仰先輩畫像時,她都會多給那位燒三炷香。
蘇子斬看著她,“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你。”
花顏聞言抿著嘴笑,“讓你這冷得跟冰渣子一樣的人能說出這一句話來,我也算是圓滿了一半了。”話落,盈盈眸光瞧著他,將他瞧到臉紅轉過頭去,她才笑吟吟地繼續說,“我會準備萬全,所以,你就將心放進肚子里好了,郁結于心,對治病不利,你也少擔些心,免得天不絕手不留情多扎你幾針。”
蘇子斬揉揉眉心,忍不住失笑,問,“什么時候動身?”
花顏“唔”了一聲,“等著我哥哥來。”
蘇子斬眉目微動,放下手,問,“臨安花灼?”
“嗯,就是他。”花顏笑嘻嘻地說,“他可是你的榜樣,等他來了,你多與他交流交流,學習討教一番,他為了治病,日夜熬了七年,終于將病給去了。從出生起,他就被關在屋子里,連光都不敢見,風都不敢吹,可是如今,堂而皇之地走在太陽下,還親自動手封了我的武功,聰明得讓人嫉妒。”
蘇子斬有了興趣,“好,定會與他好好討教一番。”話落,驚異,“你竟然不是沒有武功?而是被他封了嗎?”
“是啊。”花顏點頭,笑著說,“你曾經還查過我的脈呢,被騙了吧?”
蘇子斬對她伸手,“將我給我,我再試試,什么封功手法,竟然這般厲害,我的確絲毫沒探查出來。”
花顏將手給他。
蘇子斬按在了他脈搏處,半晌,還是脈象如普通人,他撤回手,“委實探不出來。”
花顏得意地笑,“他用的是臨安花家的不傳之秘,我也會的,可惜,我貪玩,沒他學的專心精通,所以,自然不如他強項,使得他對我的武功一封就是三年。著實可恨,導致我翻墻逃跑,還需要人搬梯子,且跑不了多久,就會被他抓回去。”
蘇子斬聽得有趣,“所以,你如今等他來,給你解開封鎖的武功,再去南疆?”
花顏點頭,“嗯,我還是愛惜小命得緊,沒有武功,不敢去那塊禍亂的地方。”
蘇子斬又收了笑意。
花顏瞪著他,“你這個人,說你討人喜歡吧,的確是極討的,說你無趣吧,也是有的。我都跟你說了這么多了,你能不能不要想起來蠱王就寒著臉了?”
蘇子斬無奈地又揉眉心,狠狠地揉了揉,“好,應你。”
花顏頓時笑逐顏開。
蘇子斬看著花顏,想著她真的是一個極好哄的女子,也是一個極易滿足的女子,只要將她想要的擺在她面前,她便萬事都可放輕,用滿臉的陽光明媚待人。
他的心跳了跳,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花顏想著,雖然不是花前月下,但如今也算是桃花日下,談情說愛什么的,極風和日麗的,奈何這個人,沒治好身體之前,定然是不容她再近一步的。
她扼腕地想著,辜負這好春光夏日山水桃花了。
用過早飯后,天不絕帶了蘇子斬去行針,花顏想跟著去看,被天不絕一個瞪眼,給瞪的停住了腳步。
天不絕給蘇子斬足足行針了一個時辰,行完針后,他被送回了房。
花顏終究是坐不住,跑去他房里看他,便見他趴在床上,臉色蒼白,單薄的衣衫透出后背隱約的血漬,那血跡是紅褐色的,她走到門口,腳步一頓,還是邁進了門檻。
蘇子斬本來閉著眼睛,聽到動靜,微微轉過頭睜開眼睛,看著她。
花顏三兩步便來到床前,背著手攥了攥,對他輕聲問,“是不是很難受?”
蘇子斬搖搖頭,“還好,小事兒而已,不算什么,我受得住。”
花顏是親眼看過天不絕給花灼治病行針的經過的,幾乎身上每一個穴道都被扎了針,更甚至,她曾經見過,密密麻麻的針布滿整個后背,數都數不過來,那是很小的時候,天不絕初始給他哥哥治的時候,她“哇”地一聲就哭了,被天不絕毫不客氣地趕了出去,從那之后,再不讓她觀看了。
她左右手互攥了半天,終究沒忍住,拿到面前來,攥住了蘇子斬搭著的手。
蘇子斬身子一顫,手幾乎應激性地就要往出撤,但看著花顏眼底的神色,便任她握住了,嗓音有些啞地取笑說,“你這副樣子,似乎快要哭出來了,這般沒出息?”
花顏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就如那一日在道靜庵門口死拉著他叩門時一般,倔強地繃著臉說,“我就是沒出息,又怎樣?誰規定我必須時時刻刻有出息了?”
蘇子斬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又氣又笑,“說不過你。”
花顏心情好受了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順勢趴在床邊,感受到他手涼寒入骨,忍不住想傳遞給他溫暖,讓他的手暖起來,整個身子也暖起來,便不停地摩擦他的手骨。
蘇子斬終是受不住,撤回手,塞進被子里,紅著臉說,“你坐在地上做什么?地上涼,快起來,女兒家怎么能這般不愛惜自己?”
花顏聽著這話有訓斥意味,撇嘴嘀咕,“我真是絲毫不懷疑梅舒毓說你曾經是君子端方,德修善養了,這般說的好聽是令人喜歡,說的不好聽就是不懂情趣。”說完,她從地上爬起來,坐去了遠處的桌子前。
蘇子斬似是想起了什么,臉上的紅暈漸漸地褪去,沒說話。
花顏倒了一盞茶,問他,“喝水嗎?”
蘇子斬搖頭。
花顏徑自喝著茶,與他說閑話,“你要在桃花谷就此住下,興許要很久,京城武威侯府那邊……”
蘇子斬打斷他的話,冷著聲音說,“我即便是死了,對武威侯府也沒什么關系,不用管。”
花顏聽他這樣說,便也意會地明白他是不打算告知了,點頭,“的確是越少人知道桃花谷這個地方越好,畢竟若是知道的人太多,難保沒有人來窺探究竟,不利于給你治病。這樣安靜的地方,適合治病,也適合養病。”
蘇子斬點點頭,“這樣的地方極好。”
陪著蘇子斬坐了一會兒,青魂帶著人抬進來一桶水,花顏知道他定是要清洗血污的,便放下茶盞,識趣地走了出去。
秋月被太陽曬的頭皮發麻,跪著的身子顫顫巍巍,晃晃悠悠,卻咬牙忍著。
花顏來到秋月面前,一屁股坐在青草地上,對她說,“要不要我給你撐傘?”
秋月抬眼瞅著花顏,扁扁嘴,有些委屈地說,“奴婢這些年都是被小姐給嬌慣的,連這一點兒苦竟都受不了。若是讓您給我撐傘,師傅更會罵我了。”
花顏好笑地看著她,“那句‘吃得口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話,我卻不怎么為然的。可以不吃苦的時候,憑什么非要自虐地找苦吃?你嬌氣就嬌氣唄,也不犯罪。”話落,她拍拍屁股站起身,“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傘。”
秋月點點頭。
花顏很快就找來了一把傘,不費力氣地撐開,給秋月擋著太陽,陪著她說話。
秋月忽然覺得這樣跪著,一點兒也不難受了。
天不絕從藥房出來,便看到了那二人,臉色鐵青地哼了又哼,嘟囔道,“怪不得秋月那死丫頭非要跟著花顏那死丫頭走,當年說什么也留不住,這般個對人好法,長久了,誰還能離得開她?”
蘇子斬沐浴之后休息了一會兒,從房中出來,便也看到了那二人,一個跪著,臉上全是笑,一個撐著傘,懶洋洋地說著話,臉上也帶著笑,他眸光微凝,便倚著門框看著。
從來沒有主子會為奴婢打傘,世家大族里從來沒有不說,小些的富貴人家也沒有誰會這么做。很多主子都擺著高高的姿態,奴婢在主子面前都卑躬屈膝。
而在花顏的眼里,秋月雖然稱著奴婢,但卻是與她平等的。
秋月眼角余光看到了遠處門口站著往這邊看的蘇子斬,小聲說,“小姐,子斬公子在看著您呢?”
花顏慢慢地回頭,頓時笑了,又扭回頭,對秋月眨眨眼睛,悄聲說,“他這別扭的性子,真是折磨死個人,我如今沒了婚約束縛了,他卻依舊不應我,我卻也舍不得對他用手段,哎。”
秋月大樂,也悄聲說,“小姐,當年游方道士為您算命,說您情路波折,原來是應在這里呀。”
花顏也笑了起來,“也許還真是,那臭道士的破嘴,若是有朝一日再見,我非要撕爛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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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最后兩天了,寶貝們,還有